“一百兩？”

    華青芷聽見這話，表情微微一僵，繼而便嚴(yán)肅起來：

    “那款日晷，標(biāo)價五兩，我萬寶樓做生意，以誠為本童叟無欺，豈能這般漫天要價宰客……”

    “唉，大小姐誤會了，家里的規(guī)矩我自然知道，但在西疆做生意，運費是大頭。燕京賣五兩銀子的東西，歷盡萬險送到瑯軒城，若還賣五兩，豈不成了虧本買賣。那豪客既然能掏銀子，就是心中有數(shù)……”

    華青芷自然知道這道理，但也不是什么大件兒，翻二十倍還是太過心黑，她都不知道，自己還宰了夜公子一下狠的，心底怪不好意思的。

    綠珠并不清楚日晷背后的故事，聽見掌柜的話，詢問道：

    “西海諸部產(chǎn)的凍顏霜，在燕京賣的特別貴，這里是不是要便宜些？”

    “那是自然，像是這些富貴人家才會用的物件，都是暴利，從冬冥部運出來，層層轉(zhuǎn)手送到燕京的鋪面，價格翻個幾十倍都正常。大小姐要是想要的話，我待會就去買幾箱子回來，小南街都是藥材商，哪里就有……”

    “幾箱子哪里用得完，待會我去給小姐買兩盒就行了……”

    ……

    第十三章 煉藥

    不知不覺，時間到了下午。

    客棧房間里，夜驚堂身上蓋著薄被，經(jīng)過一夜休養(yǎng)，氣色基本恢復(fù)如常，但眉宇間還是能感受到幾分虛乏。

    鳥鳥凌晨放了片刻哨后，便也回到了屋里休息，和夜驚堂睡在一起；此時被餓醒了，從枕頭旁探頭，用腦袋在夜驚堂臉上拱來拱去。

    “呼……”

    夜驚堂慢悠悠醒來，只覺四肢如同灌了鉛，體內(nèi)也和被掏空了一般，好似被媳婦輪了七天七夜。

    不過除此之外，身體其他方面倒沒什么問題，囚龍瘴的毒性已經(jīng)排除七八成，剩下一點估計是體能消耗過大，浴火圖自動降頻了，吃點營養(yǎng)品補(bǔ)充精氣神，應(yīng)該就能完全恢復(fù)。

    在緩了片刻后，夜驚堂睜開眼眸，看到了一個圓圓的大白腦袋，正在歪頭看著他：

    “咕嘰咕嘰？”

    夜驚堂抬手在鳥鳥腦袋上揉了下，而后便撐著床鋪坐起來，左右查看。

    房間里干干凈凈，隔壁屋里能聽到熟睡后的均勻呼吸聲，樓下的客棧大堂里，還有些許江湖人的嘈雜閑談：

    “這江湖的水，著實比我的想象的深。謝劍蘭、師道玉、白梟營三大統(tǒng)領(lǐng)，哪個不是跺跺腳，江湖都能抖三抖的人物？短短半晚上，就被吃的干干凈凈……”

    “主要是南朝的夜閻王太霸道，別家梟雄行走江湖，是龍行于野；夜閻王出來，那是真龍都得盤著……”

    “聽說盜圣也來了天瑯湖，還成了夜驚堂的姘頭……”

    “盜圣向來膽兒肥，專挑江湖豪門下手，我估摸是去南朝的時候，撞上夜閻王這鐵板。女飛賊被此等梟雄逮住，若不自覺點，哪里還能活著出來……”

    “自覺點……話說有人知道過程不？我對夜閻王怎么抓住盜圣，挺好奇的……”

    “我都不興說你，你那是對抓賊好奇？想聽葷段子，去對面窯子巷……”

    ……

    夜驚堂穿上衣袍，聽見這些閑談，還挺感興趣的，來到房間外，自二樓打量，可見大堂里坐了四五桌江湖人，其中三個不聲不響吃飯的，似乎還在昨天群雄奪寶中露過臉。

    而換回異域裝束的梵青禾，身著紅黃相間的紗裙，環(huán)抱西瓜站在了樓梯口的拐角，也在往下打量；雖然角度問題看不到神色，但聽見這些八卦言語，臉想來是黑了。

    夜驚堂回想起昨天梵姨跪趴在面前，翹著大月亮幫忙擦槍的事情，心湖便起了點波瀾，輕手輕腳來到了背后，在耳邊道：

    “看什么呢？”

    “嘶～！”

    正在暗暗罵這群江湖人胡扯的梵青禾，猛然聽見耳邊的清朗嗓音，驚的整個人微微一縮，連忙松開胳膊轉(zhuǎn)過身來，正好看到夜驚堂的下巴，又連忙往后退出半步：

    “你……你怎么醒了？我在這里放哨來著……”

    說話間眼神明顯有些躲閃，還下意識抬手，想要擋住領(lǐng)口。

    夜驚堂瞧見此景，心底暗暗搖頭。昨天晚上，梵姨幫忙西瓜推，起初還挺好的，但推到某個臨界點后，因為沒經(jīng)歷過，當(dāng)時懵在了原地，只能緊緊閉眼偏頭。

    夜驚堂當(dāng)時也沒法再閉眼了，見梵姑娘不敢動了，還主動挺了幾下腰，然后就弄臟了裹胸和脖子，最后還讓人家姑娘自己擦擦。

    此時回想起來，夜驚堂還怪不好意思的，見她眼神躲閃，也照顧著她的情緒，沒有開口就胡說八道，轉(zhuǎn)身道：

    “剛醒，有吃的沒？感覺肚子好餓?！?/br>
    梵青禾見夜驚堂神色如常，并沒有提昨晚的羞人經(jīng)歷，心里才稍微放松了些，先行一步，來到了東方離人休息的房間里，輕手輕腳拿起一個食盒，又走出來：

    “這是剛才煲的雞湯，還是熱的，你趕快吃吧?！?/br>
    夜驚堂在門口看了眼，見笨笨還在休息，便沒有打擾，稍作洗漱過后，來到隔壁的房間里，在桌子上坐下，打開了食盒，可見里面放著一碗湯、一碟醬牛rou，還有兩個大白饅頭。

    夜驚堂在天瑯湖打了一晚上，回來一覺睡到現(xiàn)在沒吃東西，半途還被梵姨推了一次，確實饑腸轆轆，當(dāng)下也沒多說，捧起雞湯喝了口，而后拿起白面饅頭。

    梵青禾在旁邊坐下，幫夜驚堂把菜擺好，又夾起一筷子牛rou，放進(jìn)鳥鳥吃飯的小碟子里。

    夜驚堂說起來也找不到很合適的話題，覺得默默無言挺尷尬，就看了看手上的大饅頭，隨口詢問：

    “這饅頭真大，哪兒買的？”

    饅頭真大……

    梵青禾本就比較敏感，聽見這話，看了看兩個又白又圓的大饅頭，又望向神色如常夜驚堂，臉頰不知為何，慢慢化為漲紅，繼而抬手在夜驚堂肩膀上錘了下：

    “你什么意思？昨晚我是看你暈倒了，怕身體憋壞，女王爺又幫不上忙，才迫不得已……”

    夜驚堂被打了下，心頭挺無辜，拿起饅頭啃了一大口：

    “我就是覺得分量足，隨口問一句，這饅頭還沒你一半大，怎么可能聯(lián)想到一起……嘶！”

    梵青禾聽見最后一句，懷疑眼神頓時變成了惱羞成怒，抬手?jǐn)Q住夜驚堂的腰：

    “你……你還胡說？真當(dāng)我好欺負(fù)是吧？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回冬冥山？”

    夜驚堂微微抬手：“好了，算我口無遮攔，不提這些了，咱們說正事。”

    梵青禾感覺夜驚堂就是把她當(dāng)小媳婦對待了，但她拿夜驚堂也沒什么辦法，瞪了片刻后，還是松開手，坐到了桌子對面，說起正事：

    “昨天我和靖王商量了下，準(zhǔn)備煉一顆天瑯珠，讓你借此增長功力……”

    夜驚堂聆聽完梵青禾的敘述，心頭也斟酌了下。

    他對自己的實力很了解，經(jīng)過玉虛山的磨礪，武學(xué)造詣是到位了，但功力確實差了半籌，和正兒八經(jīng)的武圣有差距。

    以弱對強(qiáng)他不是沒法打，但還有笨笨、青禾兩個人需要庇護(hù)，若是能更進(jìn)一步，風(fēng)險自然會小很多。

    但拿得手的雪湖花，去梭哈以小博大，風(fēng)險肯定還是有的。

    真煉出天瑯珠來還好，就算沒搶到雪湖花，他也落了個武圣體魄，不賺不虧。

    而要是兩盒雪湖花砸下去，一顆天瑯珠都沒砸出來，他也沒能把左賢王連鍋端，那此行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夜驚堂思索了下，詢問道：

    “梵姑娘有多大把握煉成天瑯珠？”

    梵青禾提起煉藥，自信當(dāng)時就上來了：

    “煉藥雖然沒有絕對不炸爐的情況，但我拿到方子后，研究快一年了，成藥的把握很大，不說炸兩爐，哪怕?lián)p失了一爐，我都……嗯……”

    夜驚堂感覺梵姑娘想說‘哪怕炸一爐，都再幫他治療一次’，雖然這賭注挺誘惑人，但他還是柔聲道：

    “煉藥這一行，比鑄器還燒錢，光是一個雪湖散，就差點把鄔王燒窮，哪有那么容易。

    “你也別把自己逼太緊，平常心對待即可，反正是我倆搶來的藥材，即便兩爐全炸，我們也沒啥損失，你還增加了經(jīng)驗，雪湖花沒了，大不了再去搶就是了?！?/br>
    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夜驚堂并非不懂行。

    像是蕭山堡這種地方打造兵器，正常都是交二成一，也就是得給鑄劍師雙份材料，一份用一份當(dāng)損耗，才會有鑄劍師接單子，只給一份材料的話，世上沒人敢保證百分百成器。

    而煉藥涉及的方面，比鑄造兵器多數(shù)倍，火候配比等等都得經(jīng)驗積累，像是天瑯珠這種大方子，剛開始學(xué)著煉，連續(xù)煉廢好幾爐的情況太正常了，要求梵青禾立軍令狀必須成功，這不欺負(fù)老實姑娘嗎。

    梵青禾確實自信，但也知道難度，見夜驚堂半點不心疼藥材，還出言安慰她，心里難免有點感動。

    畢竟再財大氣粗有魄力的相公，寵敗家媳婦也不敢這么寵，她要是真把雪湖花浪費了，她這輩子怕是都不好意再和夜驚堂說不了，讓干啥都得無怨無悔答應(yīng)……

    梵青禾也不知自己在胡思亂想什么，沉默稍許后，也沒說什么損士氣的話，只是道：

    “有方子有藥材，我還能炸兩爐的話，以后也不配在這行混了，你放心好了?！?/br>
    “呵呵……”

    夜驚堂搖頭輕笑，夾起一筷子醬牛rou，遞到梵青禾嘴邊：

    “這醬牛rou味道不錯，你嘗一口?！?/br>
    “……”

    梵青禾雖然覺得夜驚堂這舉止有點飄了，但剛被寵一下，又劃清界限，著實拉不下臉面，為此還是輕啟紅唇，接住了牛rou片，細(xì)嚼慢咽。

    夜驚堂見此心滿意足，繼續(xù)和干飯鳥一起，大快朵頤吃起了東西……

    ……

    轉(zhuǎn)眼日落西山。

    夜驚堂吃完飯后，便換上了江湖裝束，和兩個姑娘一道，來到了坐落于天瑯湖西岸的西北王都。

    東方離人中午才和梵青禾換班，剛剛被叫醒，沒睡夠精神頭不是很好，此時還靠在夜驚堂懷里補(bǔ)覺。

    梵青禾和昨天一樣坐在了背后，雙手抓著東方離人的腰帶；昨天是東方離人被槍指著，不愿意往后靠，而今天顯然局勢逆轉(zhuǎn)，變成了她不好意思往前貼了。

    但馬鞍就這么大，梵青禾再局促，也不可能下地跟著跑，當(dāng)下還是壓著心頭雜緒，把團(tuán)兒貼在寬厚脊背上，隨著馬匹顛簸磨磨蹭蹭，腦子里回想著些不太好描述的事情……

    夜驚堂吃飽喝足后，雖然身體沒完全恢復(fù)，但神色上已經(jīng)沒有太大異樣，路上被腹背夾擊，基本上注意力一直放在青禾的團(tuán)兒和笨笨的小腰上。

    等驅(qū)馬來到天瑯湖畔的巍峨城池外，夜驚堂才掃開雜念，看向城頭上飄動的旗幟：

    “沒想到荒原上還有這么大一座城，看起來不比云安小了。”

    梵青禾光顧著胡思亂想，路上也沒說什么，此時才望向西北王庭的昔日王都：

    “這里是仿照瑯軒古城建的，沒云安大，不過放在整個天下間，也是第三大城。聽族里的老人，以前天瑯王剛建國的時候，這里住了八九十萬人，西海各部的中高層，基本上都搬到這里來了，只可惜后來打仗，人都回老家了，現(xiàn)在里面住的大部分都是北梁人。”

    東方離人在馬匹停步后，也醒了過來，抬眼略微打量：

    “這城修的還挺氣派，就是人煙稀少了點，可惜了……胖妃，這是你老家，感覺怎么樣？”

    “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