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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俠且慢 第448節(jié)

    梵青禾快步穿過石橋來到閣樓之內(nèi),見一層寬大客廳里沒人,便順著樓梯來到二層。

    二層是臨湖書房和臥室為一體,中間以隔斷珠簾分開,窗口還擺著一扇美人屏風(fēng),因為點著燈火,看起來還頗有情趣……

    梵青禾剛上樓梯,瞧見此景腳步便是一頓,眼底閃過一抹狐疑——他該不會是把我騙回來,然后在這里……

    梵青禾明顯生出三分緊張,目光左右打量,擔(dān)心夜驚堂忽然冒出來,又把她摁倒床鋪上親,但這一看,卻發(fā)現(xiàn)珠簾后的架子床內(nèi),有道人影盤坐。

    “夜驚堂?”

    梵青禾快步來到跟前挑開珠簾,可見身著夜驚堂已經(jīng)褪下黑色蟒袍,僅穿著貼身黑衣在床鋪上盤坐,手掐道門子午訣,臉色微微泛紅,額頭還冒著淡淡白霧。

    “嘰嘰嘰……”

    鳥鳥十分cao心夜驚堂,用翅膀拍梵青禾的腿肚催促,意思估摸是——快幫忙呀,堂堂要熟了……

    梵青禾看情況是不對,也沒再胡思亂想,來到跟前想給夜驚堂號脈,不曾想剛有動作,夜驚堂便把左手一收。

    “當心?!?/br>
    夜驚堂睜開眼簾,示意指尖的紅色痕跡:

    “這毒很烈,當心沾上。你看看這是什么東西?!?/br>
    梵青禾見此小心了些,把手絹墊在掌心,托住夜驚堂的手仔細打量,還用手上扇風(fēng),稍微聞了聞味,蹙眉道:

    “是蒼山鶴頂紅,北梁蒼龍洞的奇毒,不算太霸道,但很罕見,解起來比較麻煩……”

    夜驚堂見只是毒藥,暗暗松了口氣:“我練過浴火圖,只要當場死不掉就沒事兒,慢慢祛毒即可?!?/br>
    梵青禾自然知道沒大礙,但靠浴火圖硬解毒,很傷精氣神,妖女上次中毒,就躺了好幾天。夜驚堂最近公務(wù)繁忙,還得應(yīng)付來勢洶洶的北梁殺手,哪里能經(jīng)得起這折騰。

    為此梵青禾還是起身,從隨行物件里取來個小藥箱,在里面尋找起各種提前調(diào)配好的藥物,以及銀針等醫(yī)療器械。

    夜驚堂見此自然也沒說什么,解開腰側(cè)系帶,露出寬厚胸膛。

    ?

    梵青禾正在取東西,發(fā)現(xiàn)身邊的男人開始寬衣解帶,心中一慌:

    “你做什么?你都中毒了……”

    夜驚堂動作微頓:“不是扎針嗎?不脫衣裳?”

    “……”

    梵青禾想想也是,眨了眨眸子,改口道:

    “要聽醫(yī)囑,你這么著急作甚?”

    “那我脫還是不脫?”

    梵青禾把銀針在床邊擺好,做出德高望重的女大夫模樣:

    “你把上衣脫了即可,躺在枕頭上,不要亂動?!?/br>
    夜驚堂暗暗搖頭,褪去衣服躺在枕頭上,左手放在床邊。

    梵青禾朝近坐了些,先用布料墊在大腿上,而后把夜驚堂左手枕在腿上,用棉花沾著藥水,擦拭掉指尖的紅色痕跡。

    梵青禾無論神情還是儀態(tài),都像個專注認真的女護士,但無奈身材著實有點欺負尋常姑娘。

    此時背對夜驚堂坐在床鋪,把左手枕在腿上,姿勢就等同于夜驚堂躺在枕頭上,左手把坐在床邊的姑娘摟著。

    夜驚堂肋骨貼著渾圓臀峰,抬眼便能看到曲線完美的腰線肩背,以及明艷動人的側(cè)臉,本來還有點胸悶,此時反倒忘在了一邊兒,腦子里不由回想起禾禾甩奶奶……

    “……”

    夜驚堂眨了眨眼睛,覺得自己心術(shù)不太正,便轉(zhuǎn)開了目光,看向了從珠簾處探頭的鳥鳥,想逗逗解悶。

    但鳥鳥瞧見這眼神,就覺得沒良心的堂堂,要把它往窗戶外面攆,它都已經(jīng)快習(xí)慣了,當下扭頭就走,一副‘不用你說,鳥鳥自己走’的硬氣模樣。

    ?

    梵青禾擦拭干凈手指,正準備扎針,發(fā)現(xiàn)鳥鳥氣沖沖走了,回過頭來:

    “夜驚堂,你把鳥鳥攆出去想做什么?”

    夜驚堂滿臉茫然:“我沒攆它,就是看了它一下……”

    “你不攆,它怎么會氣沖沖跑了?”

    梵青禾感覺夜驚堂是克制不住占有欲了,心里有點慌,但也不能拋下患者不管,就咬了咬牙道:

    “我知道你對我有想法,但還是得守點君子之道,如果天瑯王妃在,你還得管我叫長輩,可不能看我現(xiàn)在勢單力薄,就……就那什么?!?/br>
    夜驚堂有點無奈:“梵姑娘,以前真是誤會……”

    梵青禾可不相信能連續(xù)誤會好幾次,再說親也親了,看也看了,誤會就能當沒發(fā)生過?

    她還沒許人,清白都毀干凈了,以后難不成出家當尼姑……

    梵青禾心事重重,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亂七八糟的,在左手扎了幾針后,又轉(zhuǎn)為側(cè)坐扎胳膊,繼續(xù)道:

    “如果你能接下天瑯王的位置,一統(tǒng)西海諸部,按照冬冥部和夜遲部聯(lián)姻的慣例,我就算不樂意,也得嫁入王庭當王妃,你用強我也只能認了。但現(xiàn)在你是大魏的國公,我是冬冥部的族長,你不管不顧硬來,還想讓我給你當小妾不成?這種對不起祖宗的事兒,我才不會干……”

    夜驚堂稍加思索,疑惑詢問:

    “算起來,我和云璃一樣,管梵姑娘叫姨,我當天瑯王,你能當王妃?”

    梵青禾眉頭一皺:“誰是你姨?天瑯王妃只是我族姐,已經(jīng)出五服了,放在南北兩朝都可以婚配;再者王侯之家,講究的是門當戶對,大魏王公,取侄女姑姑的又不是沒有……”

    夜驚堂微微點頭:“這么算的話,那確實可以?!?/br>
    “……”

    梵青禾反應(yīng)過來話題不對,連忙嚴肅道:

    “可以什么可以?婚配講究你情我愿,你當了國公,就開始學(xué)壞,想搞那些門戶聯(lián)姻的把戲了?”

    夜驚堂無奈嘆道:“我順著梵姑娘話說罷了?!?/br>
    梵青禾感覺自己幾句話下來,反而掃清了夜驚堂的心理障礙,心頭更忐忑了,手按在夜驚堂胸口,默默幫忙扎針。

    忙活片刻后,梵青禾覺得夜驚堂在偷偷看她,又拿起一塊布,蓋在了夜驚堂眼睛上。

    “?”

    夜驚堂都不知說什么好——本來不遮還正常,遮住什么都看不到,情況完全不一樣了,他只感覺身上壓了個大美人,手兒在肩頭胸口觸碰,溫香撲面而來,呼吸近在耳畔,很是撩人……

    夜驚堂為了不嚇到梵姑娘,強行壓住雜亂心念,因為解毒確實消耗精力,最后干脆放松心神,在針灸刺激下,慢慢進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

    ……

    湖對面,牡丹園內(nèi)。

    望江閣的宴會,在巴不得對方被氣死的氣氛中無聲結(jié)束,陳鶴之和周老夫子等人,出了門才喜笑顏開,嘴角幾乎開到了耳根。

    李嗣等人顯然是笑不出來,沉默無言回到落腳處,便開起了內(nèi)部會議,氣氛嚴肅的學(xué)生都不敢靠近發(fā)問。

    而牡丹園外的草坪上,氣氛同樣不怎么好。

    華青芷坐在輪椅上,看著燈火絢爛的湖面,眉宇間帶著淡淡的落寞,看起來比得知身體頑疾沒得救還魂不守舍。

    而護衛(wèi)華寧,和丫鬟綠珠,則站在背后,臉色各有不同,但都帶著三分凝重。

    “據(jù)我打探,今天來芙蓉園,還穿黑色蟒袍的王公,就只有武安公夜驚堂,鎮(zhèn)國公之子雖然在,但沒被女帝賜蟒袍,賜了也該是紅色,不可能賜黑色……”

    “怎么會呢。在王家醫(yī)館遇到的那個俊公子,正氣凌然、溫文儒雅,看著就是那種又正派又溫柔的真君子,而且才學(xué)不俗,怎么會和殺人如麻、擾亂西疆的王庭余孽扯上關(guān)系……”

    “肯定就是一個人。剛才我去找傅老先生的得意門生打聽,據(jù)說在望江閣里,夜驚堂口齒伶俐,才學(xué)也深不可測,李侍郎念了首詩,那夜驚堂不僅說出了來歷,還來了首什么‘塞北途遼遠,城南戰(zhàn)苦辛……’,把李侍郎駁的啞口無言,傅老先生回房就躺下了,看起來是羞愧難當氣病了……”

    ……

    丫鬟和護衛(wèi)的閑談傳入耳中,華青芷始終一言未發(fā)。

    華青芷很聰明,看到那身黑色蟒袍,其實就該猜到過來的是南朝武魁夜驚堂,其他人根本不可能輕易繞過重重暗哨,進入她的住處。

    但華青芷在得到消息前,始終沒往這方面想,因為她見到的那個貴公子,明明就是才華橫溢、謙遜守禮的君子,不說南朝,在大梁也很難找到第二個能一較高下的。

    而夜驚堂是什么人?

    西北萬千虎狼的狼王之子,南朝江湖用一把刀打進前十的武魁,雖然華青芷遠在燕京,也聽說過夜驚堂嚴酷狠辣、視人命如草芥、走到哪里殺到那里、殺人留全尸都算仁慈的惡名。

    江湖人在華青芷心里,都是好勇斗狠之徒,而夜驚堂更過分,連江湖人最基本的cao守都不在乎,還當了朝廷鷹犬,成為黑衙首腦,給南朝賣命。

    黑衙那是什么地方?

    女帝耳目喉舌,皇權(quán)特許先斬后奏,迫害過不知多少忠良,像是仇天合、曹公公等南北兩朝皆贊頌的忠臣義士,全部都栽在黑衙手里。

    華青芷實在不敢相信,今天那個才貌雙全、謙遜儒雅的貴公子,背地里會有驕橫嚴酷、為權(quán)勢不擇手段的一面。

    如果真是如此,那這世上還有什么可以稱之為‘完美無瑕’的東西?

    華青芷手里,拿著一個白瓷胭脂盒,里面是蒼山鶴頂紅的解藥,本來是想趕快給夜驚堂送去解毒的。

    但作為北梁老太師的孫女,常年在燕京讀書,她自然看得清朝堂局勢。

    夜驚堂毫無疑問才華橫溢,能力強到足以讓任何人心生忌憚,如果繼續(xù)成長,想要重新成為天瑯王輕而易舉。

    往年三代天瑯王,已經(jīng)讓大梁如頭懸利刃,滿朝文武不敢有一夜安眠。

    如果能力更強的夜驚堂來統(tǒng)治西海諸部,大梁處境肯定更艱難。

    華青芷不在朝堂,不知梁帝有什么對策,但她知道,滿朝文武肯定是想讓夜驚堂死,死了朝廷才能徹底安心。

    而如今夜驚堂自己摸進她屋里,中了奇毒,很可能明天就死了,她只需冷下心腸不管不顧,就足以幫朝廷除掉后患。

    但……

    華青芷知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的道理,她見過夜驚堂兩面,看到的是活生生的人,不相信她所見的那個才華橫溢的公子,會如傳聞中那般不堪。

    王家醫(yī)館的那首詩,還有望江閣里的那番話,她都聽到了,心底覺得夜驚堂和那些滿心皇朝霸業(yè)的梟雄不一樣。

    一個能說出‘我出身梁州窮苦之地,比在坐所有人都清楚,窮人根本不在乎這天下誰做皇帝,只在乎誰能讓他們吃飽肚子’,能說出‘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的人,就算野心勃勃不是善人,來日掌權(quán),也知道該讓百姓吃飽肚子,才能避免百姓造反。這樣的人,對百姓來說能壞到哪里去?

    還有今日中毒,是她的護衛(wèi)不守規(guī)矩在先,冒然跑去白馬書院偷書,夜驚堂過來調(diào)查才不慎中招;發(fā)現(xiàn)是她的人,都沒挑明,只是出面叮囑了她一句,小事化了。

    夜驚堂都對她網(wǎng)開一面了,她卻因為點傳聞和猜測,把夜驚堂視為仇寇見死不救,心里這道坎如何邁的過去?

    華青芷握著胭脂盒沉默良久后,終是暗暗咬牙,轉(zhuǎn)頭道:

    “華寧,你先回去吧。綠珠,你陪我走走。”

    “是?!比A寧當即抱拳退下。

    丫鬟綠珠有些悶悶不樂,推著輪椅在草地上行走,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