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俠且慢 第102節(jié)
“李公子消息倒是靈通。據(jù)傳是周懷禮大半夜去城里殺人,被黑衙的人撞上,直接翻了船。” “那這事兒咋辦?” “還能咋辦?在朝廷眼里,下到乞兒上到八大魁,都是‘民’。黑衙按律殺人,不服去法司衙門告狀。因為周赤陽身份特殊,朝廷頗為禮待,專門讓刑部最鐵面無私的林侍郎主審。林侍郎那可是連皇親都敢抓敢判的人物,還因為黑衙權職不明,多次彈劾靖王……” “靖王出了名的護短,敢讓林鐵頭來審自家人,那肯定是鐵案,天王老子來了都沒法翻……劍圣周赤陽來沒?” “周懷禮身上還不知道有多少條人命,周赤陽來了豈不惹一身sao。周家要是主動放棄追究,認了判罰,周赤陽再去找黑衙的人報仇,那就是陽奉陰違偽君子;但不報仇,就是無情無義,攤上這么個蠢兄長,說起來挺倒霉……” 程松說道這里,想起了什么,又道: “周家惹上這身麻煩,當前鐵定不敢再頂風作案,和紅花樓起沖突。廣濟的抱元門,也吃了紅花樓產(chǎn)業(yè),我估計紅花樓接下來,就要去找李混元的麻煩……” “那程公子豈不是能坐收漁翁之利?” “呵呵……” 程松背后的鐵佛嶺,和抱元門同在云州開山立派,彼此不可能井水不犯河水。 抱元門若是被紅花樓敲打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鐵佛嶺自然間接為此受益。 程松笑道:“江湖就和這賭桌一樣,運氣比財力勢力重要,這運氣來了,坐著都能天降橫……” 嘩啦—— 正說話間,窗外的樓下,忽然響起門窗碎裂的響聲,以及驚呼: “什么人?” “怎么回事?!” …… 雅間里安靜下來,幾個貴公子略顯疑惑。 程松眉頭一皺,起身來到窗口打量。 梧桐街是京城最繁華的街道,哪怕下著大雨,也有不少車馬來往,此時都已經(jīng)駐足。 三元樓門前,站著一個手持黑傘,身著水云錦袍子的公子,雨傘遮擋,看不到面容。 黑袍公子背后,是個穿錦袍的富家少爺,手中的雨傘掉在街面上,長大嘴巴、滿眼震驚。 而原本站在三元樓門口的手下,已經(jīng)消失不見,不出意外是被踹進了大門里。 裴洛? 程松認得這位天水橋的大金主,還以為裴洛帶著打手來找事兒,開口道: “在下失陪片刻?!?/br> 說著自三元樓二層的窗口,翻身一躍而下,身形瀟灑利落。 在坐紈绔子弟皆是好事之徒,也認識裴洛這京城小有名氣的闊少,見有熱鬧看,哪里還管桌上的賭局,都好奇張望。 幾個貴公子,本以為程松下去,會與門前裴大少爺交涉幾句。 但沒想到的是,程松剛躍出窗口,下方就傳出一聲爆響: 嗙—— 站在樓外的黑袍公子,甚至沒移開油紙傘抬頭打量,旋身抬腿,便是一記剛猛側踹,目標直指從二樓跳下的程松。 這一腳速度快若奔雷,在右腿周邊崩出白色水霧。 程松沒料到對方如此不講武德,眼神驚怒,這一腳若踹在襠下,他下半輩子估計就得變成半個娘們,尚未落地就凌空雙手下壓。 嘭! 剎那之間,靴子正中下壓雙掌! 尚未落地的程松,整個人以數(shù)倍的速度往上飛了回去,直接把‘三元樓’的匾額撞了個粉碎。 嘩啦—— 繼而砸在了木梁上,發(fā)出一聲悶咳: “咳——” 整個人失去平衡凌空摔下,直接砸在了三元樓外的臺階上。 撲通—— 三元樓內(nèi)外陷入死寂。 過來幫夜驚堂平事兒的裴洛,瞧見這一幕都驚呆了,手抬了抬,語無倫次: “嘶……驚堂……那什么……” 夜驚堂并未回應,撐著傘走上臺階。 “咳咳咳——” 程松摔了個七葷八素,想要爬起來,雙臂卻已經(jīng)使不上力,只能咬牙怒目,望向門外之人: “你……” 話剛出口,來人便一腳踩在胸口。 咔—— “咳——” 骨頭折斷伴隨悶咳。 程松被靴子結結實實踩在了臺階上,臉色當即漲紅,用力拍打鞋子。 啪啪啪—— 如此場景,讓三元樓內(nèi)外發(fā)出幾聲驚叫,出來馳援的賭坊打手,也驚的愣在了原地。 裴洛作為一個書生,臉都嚇白了,驚恐萬分跑到跟前,拉夜驚堂的胳膊: “你干嘛?瘋了不成?這是京城,天子腳下……” 程松也算狠人,雙目血紅,硬憋著開口: “家父……” 咔—— 一腳再度落下。 程松話語戛然而止,咳出一口血水,聲音都發(fā)不出來,眼神驚悚,渾身顫栗,用力推著幾乎踩進胸腔的靴子。 夜驚堂低頭與其對視,直至其臉色發(fā)紫,眼神渙散,再踩就該憋死了,才略微收力。 “呃——咳咳咳……” 夜驚堂收起腳,以免血沫濺在靴子上: “知道為什么打你嗎?” 程松捂著胸口不停悶咳,沒敢說話,用力點頭。 夜驚堂沒有多說,撐著傘轉(zhuǎn)身離去。 裴洛眼神呆滯,發(fā)現(xiàn)夜驚堂走了,可能是怕被賭坊的打手打死,連忙追上了夜驚堂: “你瘋了不成?君子動口不動手……” 夜驚堂走出一截,才偏頭看向裴洛: “你不是讓我別說話嗎。” “我……” 裴洛都驚呆了:“我讓你別說話,你就直接打呀?!你……程二爺可是西市的大人物,手底下幾百號打手,走走,我?guī)闳ス俑允?,躲進牢房再賠一筆銀子,這事兒說不定能過去……誒,你去哪兒?” “去找程二爺談生意?!?/br> “啊?!你把人兒子打成這樣,現(xiàn)在去談生意,人家鐵定揍你一頓……別別別,聽老弟一句勸,京城辦事兒講規(guī)矩,你這么亂來,三姑知道肯定把你吊起來打,我可不敢給你說好話……” …… 第三章 鐵頭娃 西市,翠微閣。 在梧桐街出事兒的同時,翠微閣正關起大門,附近幾片街區(qū)的地頭蛇同坐一堂,商量著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兒。 上月京兆府特批,翻修重建染坊街,事情外包給了天水橋的豪商裴家。 染坊街占地挺大,重整下來少說百十間鋪面,從翻修房舍、拉商戶,到后續(xù)維護街道,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西市的程寶程二爺,在云安城輩分頗高,今天便坐在主位,和幾個相熟頭目,聊著此事: “京城沒人拿事兒的街巷挺多,但天水橋一個雜貨街,就靠銀子堆出來的那點關系,口氣硬到這一步,屬實給看不要臉……” 程二爺年紀約莫五十上下,光頭圓臉帶著幾分匪氣,不過穿著頗為正式,像個員外郎。 在坐其他五人,也差不多打扮,但有一人較為特殊。 江安碼頭的楊冠,上個月差點被夜驚堂打死,已經(jīng)長了記性,最近非常老實。 但因為和裴家有過沖突,算是和裴家‘打過交道’的人物,被幾個城里的老大給請了過來,當幕僚出主意。 楊冠胳膊挨了兩刀,傷筋動骨還沒好透,此時左右手都打著繃帶掛在脖子上,茶都喝不了,臉色很難看: “程二爺,染坊街的事兒,楊某覺得還是不摻和的好。您讓人打了天水橋的人,楊某覺得還是快登門道歉,給人送點醫(yī)藥費過去。天水橋的夜大少,武藝相當霸道,脾氣比武藝更霸道,而且和黑衙走得近,不好惹?!?/br> 聽見這慫包話語,坐在旁邊的一個老者,端著茶杯嗤笑: “再霸道,能有程二爺?shù)娜^霸道?論關系,程二爺可是當朝工部侍郎的大舅子,還幫李相的三房夫人,打理著幾家店面,這關系不霸道?” 坐在對面的一人道:“咱們是生意人,又不是斷裴家財路。都在京城混跡,官府開了口,他家吃大頭,雜活兒交給我等,理所當然……” 吱—— 正說話間,大門被推開。 外面的橫風大雨,霎時間卷入酒樓,吹起了在做幾人的衣袍頭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