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住哪兒？”

    “嗐，我這不是來了嗎。”劉明本想進(jìn)屋放下東西，看著屋里的狼狽模樣，又撤回了一條腿，“陳縣令又替您尋了一住處，銀錢都付過了，您只管去就成?！?/br>
    說著他將手上的東西交給金寶，示意他先去裝車。

    見著金寶跑遠(yuǎn)了，劉明繼續(xù)說：“只不過……那地方背光，有些……寒意瘆人。”

    “再破也是屋子，總比我這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的好吧?！?/br>
    “對對對！”劉明聽他這么說，心中一塊大石頭落了下來。

    還好還好，陳縣令交代給自己的事沒有辦砸。

    “夏主簿說的對，總比睡大街來的好。這不，陳縣令怕您受涼，差我拿了棉衣炭火來?！?/br>
    也不知是否天氣太涼，夏驚秋心中晃了晃，淌過一絲暖意。

    “改日我去陳縣令那兒親自道謝?！?/br>
    劉明連忙擺手：“不用不用，陳縣令再三叮囑讓夏主簿好好養(yǎng)病。公事容后再議。”

    “這怎么行！無頭女尸案還沒破呢！”

    話音剛落，劉明臉上笑意全無。

    第五章 冤家路窄

    “哦對了，尸首眼下還在斂房？”夏驚秋攏起被子問。

    “在。不過明日便要下葬了。”

    “這怎么能成！”夏驚秋掀開被子上前質(zhì)問，“你們江河縣府衙就是這么辦事的嗎？一樁兇殺案草草了結(jié)了？陳縣令知道嗎？”

    “就是陳縣令的意思?！?/br>
    “真是荒唐！苦主的家人都沒找到，誰給她斂尸？”夏驚秋氣血上涌，忍不住咳了幾聲。

    “是婁先生，他沒拿賞銀，讓我們給這位小娘子置辦口好一點(diǎn)的棺材?！眲⒚鳚M臉寫著與我無關(guān)。

    “婁簡？”夏驚秋眉毛微彼，此人說來也是奇怪，一貓一人骨瘦嶙峋，看上去就活不長的樣子，可她眼中卻沒有茍延殘喘的模樣。

    說她涼薄，又愛管閑事；說她古道熱腸，啊呸！誰家好人把人迷暈扔在雪地里??！

    夏驚秋總覺得此人神神秘秘，不對，是鬼鬼祟祟。

    “阿嚏！”夏驚秋揉了揉鼻子，“罷了罷了，先去住處吧?！彼捌鸨蛔优谏砩希和庾呷?。

    被褥、衣裳、擺件諸如此類的東西將小小的木板車壘成了個(gè)小山丘。夏驚秋裹著被子坐在板車上，金寶則是趴在“小山丘”上，四腳并用扒著車上的物件。

    一路上，劉明提心吊膽。生怕這小祖宗看出貓膩來。

    大約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幾人停在了三月義莊門前。撲鼻而來的霉和臭味嗆得人喘不上起來。

    “義莊！劉捕頭，你帶錯(cuò)路了吧！”金寶高呼，“這什么晦氣的地方?！?/br>
    “沒錯(cuò)，就是這?！?/br>
    “啥？”金寶和夏驚秋異口同聲，動(dòng)靜太大，車上的木匣子“啪嗒”一聲，摔在了地上。

    “什么動(dòng)靜??！”屋內(nèi)傳出一個(gè)熟悉的聲音，許一旬揉著眼睛道，“還讓不讓人睡了。”

    “你怎么在這？”夏驚秋跳下板車，心中升起不好的預(yù)感。

    果然！屋子暗處又走出一個(gè)人影來，是婁簡。她腰上系著圍裙，像是剛放下手中的鍋碗瓢盆。

    “不是說了走后門嗎?！彼?zé)怪道。

    “沒轍，夏主簿的行李太多了，后門小巷進(jìn)不去，只能走前門了?！眲⒚髻r笑。

    “誒？不是說就來他一個(gè)嗎？怎么又來了一個(gè)？”婁簡瞥了一眼那堆行李，指著金寶道，“多來一個(gè)，可得多給一個(gè)人頭的銀子?！?/br>
    “這位是夏主簿的小廝，不是外人，不是外人?！?/br>
    “誰要住你這？你這是人住的地方嗎？”金寶質(zhì)問。

    “怎么不是，你沒看見里頭躺的都是人?！眾浜喼噶酥敢慌缘墓撞摹?/br>
    “你！”金寶語塞，憑他的口才，自然是說不過婁簡的。

    夏驚秋臉色鐵青，坐回板車上：“不必勞煩婁先生了，劉捕頭，我們自己找住處?！?/br>
    “你以為這是京都啊，處處是驛站酒肆。江河縣境內(nèi)連家像樣客舍都沒有?！痹S一旬靠在門框。

    “民戶家總有空屋吧！”夏驚秋問。

    “還……真沒有。”劉明撓了撓頭，“陳縣令可為這事愁了一整日，派人去尋住處，普通百姓家要么是沒地方，要么……是不愿意自家住個(gè)官老爺。也就……婁先生愿意?！?/br>
    婁簡靠在棺材旁看好戲。

    夏驚秋不信邪，拉著金寶裹上被子：“我自己找！”說罷，二人怒氣沖沖的朝遠(yuǎn)處走去。

    婁簡托著腮，面帶笑意，望向二人離去的方向，拍了怕一車的行禮：“許一旬，你搭把手，幫劉捕頭把行李搬到后屋?！?/br>
    “他不是不愿住這嗎？你管他作甚？”

    “我跟你打個(gè)賭，天黑之前，夏小郎君必定灰溜溜的回來?！?/br>
    萬物蕭條的冬天，暮色浸染的云霞仿佛也帶著寒意。果然不出所料，當(dāng)殷紅色的夕陽收起衣袖，三月義莊門口站著兩個(gè)炸毛小子。

    “回來了？”義莊中間放著一張矮桌，桌上熱氣騰騰，婁簡抱著右膝，端著飯碗，朝自己碗中夾了一大口青菜。

    許一旬則是捧著碗筷傻笑：“嘿嘿，還真回來了?！?/br>
    兩人饑腸轆轆，走了一天，餓得昏天黑地。這偌大的江河縣，人人見了他就像是見了鬼一樣。

    金寶聞著香味，眼巴巴地看著夏驚秋：“秋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