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會給人一些……他們倆關(guān)系特別好，甚至于那人對自己也并非全然沒有感情的錯覺。

    但他其實(shí)對誰都這樣。高中的時候,一群人圍一塊兒聊天,他聽到有意思的地方都會這么笑笑，不論和發(fā)言人熟不熟。

    一陣風(fēng)過,垂著的藤蔓輕輕擺了擺。齊客將目光從青年身上挪開，把所有堪堪要出口的話都咽了回去。

    他轉(zhuǎn)而問：“餓么？”

    “是有點(diǎn),十二點(diǎn)多了。”沈問津點(diǎn)點(diǎn)頭，“是該吃飯了。你帶路唄，我路癡?！?/br>
    “分得清東南西北還路癡？”齊客想到了在青蘋幼苗基地里沈問津在舞蹈室的衛(wèi)生間里蹦出的那句“南邊”。

    “在北方時被迫修煉的技能，時不時拿地圖出來看一眼東南西北?！鄙騿柦驈埧诰蛠恚暗@都回來三周了，技能已經(jīng)完全退化了。你不帶路，我直接走上懸崖掉下去?！?/br>
    齊客：……

    看，又來了。這種理直氣壯讓人帶路的口吻很難不令人多想，覺得對方挺依賴自己。

    之前某人一定拉著自己陪他坐纜車也是如此。

    而他深知沈問津并非會隨便依賴別人的性格。于是這份理直氣壯就顯得很……稀奇。

    就好像……

    自己在那人心里確實(shí)是挺特殊的存在。

    不能因?yàn)槟橙说囊稽c(diǎn)小細(xì)節(jié)就上頭而找不著北。

    齊客抿了下唇，狀若無事地搭了一句話：“那你挺厲害?！?/br>
    “確實(shí)。”沈問津把自己說笑了，拍了拍齊客的肩，“所以齊兄，帶路吧?！?/br>
    齊客瞥他一眼，可能因著“齊兄”這個從未出現(xiàn)過的稱呼而受到了一些小小的震撼，一時站著沒動。

    直到沈問津邁著步子往前走，他才輕輕活動了下僵直的肩膀，沉默著慢半拍地跟了上去。

    山上的飯館有好幾處，齊客選了一處家常菜館。飯店人挺多，倆人在外邊候了一小陣子，參觀了菜館自己種的菜田和圍起來的豬圈。

    人在碰到例如“豬”“狗”等與人類親近的哺乳動物時總會想起遠(yuǎn)方的朋友。沈問津直接給滾得渾身是泥的豬拍了張照，戳著屏幕給常洛發(fā)去了親切的問候。

    沈問津：出門在外，碰見你了。你啥時候換了工作來這兒的？我都不知道。

    沈問津：[圖片]

    照片上的豬跟愛豆似的，很會抓鏡頭，半泥半水的臉正對著屏幕，極具沖擊性。

    常洛慢半拍回了一個白眼，又說“明明是你”。

    小青年這會子對和沈問津互嗆沒什么興趣，倒是對沈問津照片里的地點(diǎn)起了好奇心。

    常洛：你在哪兒呢？這塊兒看上去風(fēng)景還挺好。

    沈問津：隋城那座白峰山。

    常洛：去那兒旅游？

    沈問津想了想此行的性質(zhì)，悠悠然打出倆字：出差。

    常洛“噢”了一下，隨即問：和老板在一塊兒呢？

    沈問津：不然呢？

    常洛：所以哥，你什么時候幫我要簽名。

    沈問津：……

    沈問津不太理解常洛對于簽名的執(zhí)著。他面無表情地打了“再說”倆字上去，一邊仍舊盯著屏幕，眼也不抬地問齊客：

    “您給我那前小助理灌了什么迷魂湯？”

    聲音拖得很長，咬字不甚清晰，帶出了幾分在北京習(xí)得的懶洋洋的腔調(diào)。

    這種漫不經(jīng)心的隨口一問顯得提問者過于放松，而這種放松通常是在親近的人面前才會有的，令齊客愣了片刻，才有了反應(yīng)：“嗯？”

    “他追著我要你的簽名?！鄙騿柦驔]好氣地說。

    “我的簽名？”齊客問，“有什么好的？”

    “就是說呢?！鄙騿柦蜞洁熘案悴欢?。要不然你給我一版電子的，我發(fā)過去得了，省的他再拿這件事攪我?！?/br>
    齊客沒應(yīng)聲，須臾，沉沉開口：“其實(shí)還有更方便的方法?！?/br>
    “什么？”沈問津從屏幕里抬起腦袋。

    “你……”齊客卡了一下殼，說，“把我微信推給他?！?/br>
    “嚯，還真是個好主意?！鄙騿柦蛑匦掳杨^低下去，擺弄起了手機(jī)，“我問問他。”

    齊客手肘架著欄桿等結(jié)果，眸光微垂，不知落在哪處。

    于是等沈問津結(jié)束和常洛的一輪談判后，看到的就是老板兀自出神的樣子。

    齊客發(fā)呆其實(shí)很少見。

    他總是喜歡保持沉默。但那沉默似乎又不是他的本性，只是為了壓住些什么暗潮洶涌的東西，能令他小心翼翼地清醒著，以防吐出什么不該說的話出來。

    “我把你名片推他了。”沈問津晃了晃手機(jī)，有點(diǎn)止不住好奇，“你在想什么呢?！?/br>
    齊客終于回過神，眼偏了過來，和自己的視線撞在一處。

    “沒什么?！彼f。

    “你總是這樣?！鄙騿柦虬涯抗馐樟嘶厝ィ絿伭艘蛔?。

    “怎么樣？”

    “啥也不愛說?！鄙騿柦驀@了口氣，“我有時候真的超級好奇你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又不能逼你。畢竟嘴長在你身上?！?/br>
    齊客的眼闔了一下。

    帶著煙火氣的風(fēng)翻山越嶺地晃過來，沈問津聽見不遠(yuǎn)處的前臺叫到了自己的號，正準(zhǔn)備往前走，身邊人卻不動。

    “咋了，不吃飯了？”沈問津笑著問。

    齊客睨他一下，片刻后抬起了腳。

    沈問津穿過嘈嘈的人流，正要踏入人聲鼎沸的飯館時，忽聽著了身后人低低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