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門嬌媳 第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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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杏唱了一會兒,嗓子?累了,便問她, “姑娘,這么大事,您不知會姑爺一聲?嗎?有?姑爺幫襯,咱們興許萬無一失?!?/br> 徐云棲搖搖頭,“不必了,那?是他的恩師,他顧慮重重,恐下?不去手?。” 徐云棲沒告訴銀杏,她還擔(dān)心?裴沐珩壞她的事呢。 月盤悄然升去半空,又藏去烏云里,不知過去多久,銀杏歌聲?宛如溪流入海,漸漸歸于沉寂,周遭月華緩緩?fù)嗜?,黯淡覆?來,慢慢將?圈椅那?道白影吞噬在夜色深處。 主仆二人就這么坐了一夜。 凌晨第一聲?鳥鳴劃破天際,徐云棲睜開眼,迷茫的雙眸悠悠睜開,蒙在瞳仁的那?團(tuán)冷霧漸漸暈開,起身,有?露珠滑落裙擺,落在繡花鞋尖。 天亮了。 該啟程了。 徐云棲將?捏了一夜的紙條封入信封,來到清暉園與書房之間的斜廊,招來暗衛(wèi)黃巖。 黃巖昨夜得?了裴沐珩的吩咐,知道從今往后?他的主子?是徐云棲,遂跪下?行了大禮。 徐云棲靜靜看了他幾息,將?信箋遞給他,神色淡漠道, “今日太陽下?山之時,將?此物交到內(nèi)閣首輔……荀允和手?中?!?/br> 第36章 六月十五是個艷陽天,萬里無云,大雁盤飛。 烏泱泱的人群摩肩接踵沿著石階往青山寺山門攀去。青山寺坐落在京城東南面的佛陀山半山腰,此地群山環(huán)繞,松柏蒼翠,景色怡然,青山寺起先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和尚廟,前朝末年,先?帝起勢時,此地佛光綻現(xiàn),半空浮現(xiàn)七彩祥云,是為祥兆,先?帝登基后,親自給青山寺提匾,賞賜附近百畝田地供奉寺內(nèi)佛陀,從?此青山寺香火漸盛,取代大相國寺成為北地佛門之首。 一百零八石階從山腳一路延伸至山門,但?凡來青山寺求佛者,均在此地下轎,徒步上山,方顯誠心。 等到徐云棲接了母親趕來山腳,便見前方山路花團(tuán)錦簇,人煙綿絕不休,章氏立在車轅上皺了眉,“這得猴年馬月才能上山?” 徐云棲笑著安撫,“咱們不急,大不了在此住一夜?!?/br> 章氏不習(xí)慣在外夜宿,只是既然來了,也不能打道回府,念著佛祖在上,章氏很快拂去心頭雜念,立即下了車,誠心誠意往上爬階。 章氏身子骨比不得徐云棲,走了一段便氣喘吁吁,母女等人只能走一截歇一截,好不容易進(jìn)?了山門,方知寺內(nèi)人山人海,人聲鼎沸,想在天?黑之前求到送子符恐難了。 進(jìn)?了山門,又爬了一段石階,方到大雄寶殿,寶殿前方的寬坪被堵了個水泄不通,母女倆正愁出路,忽然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喚, “嫂嫂,這邊來!” 徐云棲循聲望去,只見寬坪東南角處有一座檐亭,檐亭內(nèi)也擠滿了官宦女眷,裴沐珊便坐在美人靠給二人招呼,手中還搖著一面小扇。 徐云棲與?章氏邁過去,裴沐珊立即過來朝章氏行晚輩禮。 章氏不敢受方要回禮,又被裴沐珊攔住了,“您是嫂嫂的親娘,便如同我的長輩,豈有長輩給晚輩見禮的規(guī)矩?!辈淮率匣伛g,她又滿臉喪氣與?徐云棲道, “嫂嫂,咱們來晚了,今年人比往年還多,王府小廝趕到此處排隊時,前頭已有百來號人,聽聞前日便有人來守著了,”裴沐珊欲哭無淚,“大嫂已安排好了客院,嫂嫂扶著嬸嬸先?去歇著吧,等到咱們了再過來?!?/br> 明遠(yuǎn)大師給人看相有個規(guī)矩,佛祖面前眾生平等,無論貴賤皆要列隊等候,因?著這一處,沒有人不服他,秦王府的令牌都不管用,甭說熙王府。 女兒莽莽撞撞,徐云棲看著不諳世事,熙王妃不放心遣了謝氏來幫襯,謝氏果然能干,早早便安排好了客院,供諸人午歇。 一行人繞過大雄寶殿來到青山寺西?面的客院,徐云棲陪著章氏在院子里歇著,裴沐珊帶著蕭芙去后山賞花,每過一個時辰便遣人去大雄寶殿瞧瞧動靜,眼看到了未時還沒輪到王府,裴沐珊便改了主意,回來與?徐云棲商議, “嫂嫂,今日是你?生辰,咱們就別耗在這了,干脆下山先?去街市,明日再來?!?/br> 章氏難得拿定?一回主意,“不成,每年生辰就這一日,碰巧又撞見明遠(yuǎn)大師看相,可見是棲兒的緣分?,咱們再等等,哪怕入了夜也是成的。” 裴沐珊不好拒絕章氏,遂去隔壁尋長嫂謝韻怡,請她安排夜宿。 徐云棲這邊的動靜均被眼線匯報給荀夫人,青山寺住持很給新?任首輔夫人面子,特意給她辟了一間佛室,荀夫人心煩意亂,一直捏著佛珠不停念經(jīng),老嬤嬤得了消息過來告訴她, “一切皆在預(yù)料當(dāng)中,等天?色一暗,咱們便可動手了?!?/br> 荀夫人心里還是不太踏實,睜開眼看著她,“奶娘,我還是怕……怕容易露餡,這里可不是江陵一個小山村,她又是郡王妃的身份,那裴沐珩一定?會查?!?/br> 老嬤嬤面色陰沉,“老奴已安排好,一定?萬無一失。” “可是……” “沒有什么可是!”老嬤嬤先?是截住她的話,隨后又撫著她雙肩,深深凝望她,面帶哽咽道,“倘若不慎被發(fā)覺,也有老奴頂著,小姐,不瞞您說,這一回老奴已做了最壞的打算,所?有事都由老奴來承擔(dān),絕不牽連您和小小姐?!?/br> 荀夫人聞言頓時大驚,手中佛珠一滑,砸落在地,“這怎么行?” 老嬤嬤伸手將荀夫人抱入懷里,淚如雨下,“小姐,老太太死的早,您是老奴一手帶大的,老奴心里拿您當(dāng)親女兒一樣待,當(dāng)年在京城,您也是天?之嬌女般的存在,后來老太爺被貶,回了荊州,您堂堂翰林院副貳的女兒,看上他一個小小書生,他竟然不識好歹,老奴替您委屈……” “委曲求全這么多年,豈能在最風(fēng)光的時候被那對母女壞了事,老奴活了六十歲,也夠了,一旦出事,老奴咬死是自個兒妒恨徐氏奪了咱們小小姐的夫,遂殺之而后快,絕不牽連您。” 荀夫人摟著老嬤嬤泣不成聲。 哭了一陣,主仆倆抹去淚。 荀夫人鎮(zhèn)定?下來,抬眸問?她,“那個道婆呢?” 老嬤嬤露出冷笑,“正在東南丘坪地里辦法場呢,符火符油已備好,這是寺廟里的東西?,與?咱們何干?也不只咱們一家,好幾家都在辦呢,所?有東西?不經(jīng)手,真?要查,咱們也是干干凈凈的,眼下只有一個難題?!?/br> 荀夫人接話,“就是如何將她們母女倆引過去。” “對!” “這個我倒是想好了,”荀夫人從?腰間荷包掏出一物,遞給她,“今日寺廟里有不少乞兒,您給幾角銀子,讓那乞兒將此物交給章氏,她只看一眼,便會前往法場?!?/br> 老嬤嬤看著手中紙鶴,不解問?,“這是什么?” 荀夫人目光移開,不自在道,“以前荀允和讀書時,閑暇愛折這個,里頭寫著他的原名,章氏一瞧必定?會露面?!?/br> 老嬤嬤不太放心,“雖說這字跡不像您,可曉得她與?老爺過往的也只有您,您不怕被老爺發(fā)現(xiàn)?” 荀夫人轉(zhuǎn)過眸來,“所?以,您必須吩咐道婆,一定?要將此物焚毀?!?/br> 眼下已沒別的好法子,老嬤嬤只得應(yīng)下。 自從?上回裴沐珩斬斷了她幾條臂膀,荀夫人行事就沒這么方便了,好在此前母女二人在青山寺養(yǎng)病半年,積累了些人脈,老嬤嬤一時還周轉(zhuǎn)得開。 老嬤嬤離開后,荀夫人獨(dú)自一人坐在佛室出神,這段時日歇不好吃不下,已被心中的魔念折磨得不成樣子,嘴里念念有詞,心想只要除掉那對母女,她便可喘口?氣了。 坐了一會兒,眼看太陽西?沉,貼身女婢掀簾進(jìn)?來告訴她,“輪到蕭家了,方才郡主伴著蕭姑娘去了大雄寶殿,如今客院那邊只有徐氏與?她母親?!?/br> 是時候了。 荀夫人緊張地手心里都是汗。 丫鬟送來幾碟粥食小菜,荀夫人看都沒看一眼,就這么癡癡盯著窗口?的方向?。 余霞與?燈火交織出一片光影,落在地上,五光十色,像是編織出的一場迷夢。 隱隱聽到鬧遭遭的響動,荀夫人心頭猛跳,連忙起身往窗口?張望,外頭人影幢幢,有人腳步輕快,有人面帶愁容,嘈而不亂,不像出事的樣子。 荀夫人失魂落魄,重新?回到圈椅坐著。 又過了一會兒,外頭傳來一聲驚呼,便忍不住想,是不是得手了,側(cè)耳細(xì)聽,仿佛不見走水的聲音,懸著的心又緊了幾分?,精神已繃到極致,不知不覺內(nèi)衫已濕透。 就在她昏昏沉沉之際,貼身女婢掀簾沖了進(jìn)?來, “不好,夫人,二姑娘出現(xiàn)在了寺廟里?!?/br> 荀夫人心猛地一揪,“她怎么來了?” 未免牽連女兒,荀夫人昨日來到青山寺,甚至不曾去隔壁道觀探望女兒。 女婢急道,“今日青山寺動靜這么大,驚動了隔壁道觀,二姑娘猜到您要動手,說是一定?要親自看看那徐氏的下場?!?/br> 荀夫人倒吸一口?涼氣,“她人在哪?” “在東南面的往生閣?!?/br> 往生閣前方便是平日給已故親人做法場的丘坪,荀云靈在那里便可親眼目睹徐云棲的下場。 “帶我過去?!?/br> 荀夫人顫顫巍巍搭著丫鬟的胳膊,疾快越過長廊朝東南面行去。 天?色漸暗,暑氣也跟著消退了,昏陽交接之際,寺廟里反而最是熱鬧。 荀夫人快步穿梭在廊庭石徑,迎面有人給她打招呼,她亦是麻木一笑,一幀幀光影從?她面頰覆過,汗水淋漓幾乎顧不上擦,她抄小道至往生閣后門,吩咐丫鬟守在外頭,獨(dú)自推門而入。 一股悶熱的檀香撲鼻而來,荀夫人被嗆了一聲,抬目望去,燭火搖曳,帷幔飄飄,一切都靜悄悄的,荀夫人從?后殿繞去前廳,一道修長的影子搖搖晃晃落在她腳跟,待那人轉(zhuǎn)過眸來,荀夫人對上那張臉,嚇得膝蓋一軟,登時撲跪在地。 * 余暉將落不落,火紅的圓盤掛在西?邊天?際,霞暉越過院墻在庭院灑下一片光影。 吏部左侍郎曹毅德將初步革新?吏治的方略遞了上來,荀允和坐在堂中長案看得入神。 禮部尚書鄭閣老路過吏部衙門前,擒著一壺小酒慢悠悠踱進(jìn)?來,見荀允和尚在忙碌,便笑著跨過門檻, “荀老弟,聽聞吏部右侍郎王振池請辭了,你?這剛到吏部,便逼得一侍郎退位,朝野都說你?新?官上任三把火,威風(fēng)凜凜呢?!?/br> 荀允和聞言失笑,將手中文書合上交給書吏放好,迎著鄭閣老落座。 王振池自知把柄落在荀允和手里,以荀允和清正不阿的性子,遲早要收拾他,權(quán)衡利弊后,主動請辭,并將家中資財貢獻(xiàn)國庫,皇帝心生疑惑,將荀允和叫過去,荀允和據(jù)實已告,皇帝氣得不輕,念著王振池主動請罪,少不得要網(wǎng)開一面,從?輕發(fā)落。 吏部侍郎位置空缺,今日廷議,還沒能推舉個合適的人選來。 荀允和不欲與?他聊這些,“內(nèi)閣今日不該你?當(dāng)值,天?色已晚,鄭閣老怎么不回去?” 鄭閣老反而優(yōu)哉游哉坐著,往庭外那余暉指了指,“前日陛下責(zé)了我一頓,說是內(nèi)閣幾位大學(xué)士,就屬我到點(diǎn)回府,罵我玩忽職守呢,這不,等天?黑我再走?!?/br> 荀允和淡淡一笑,別看皇帝上了年紀(jì),精力大不如前,可事實是,朝堂上一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都瞞不過他老人家。 正要吩咐小吏倒茶,忽然外頭疾步躍進(jìn)?一人。 “老爺?!?/br> 荀允和扭頭望過去,只見他貼身隨侍劉福,也就是上回銀杏認(rèn)出那人,手捧著一個尋常的信封遞給他,“老爺,方才有一乞兒送來這個信封,說是交給您。” 兩位閣老臉色都是一愣。 荀允和漠然看了那信封一眼,抬手道,“給我。” 劉福有些不放心,“要不屬下給您拆開?” 他擔(dān)心里面有毒粉之類,傷及荀允和。 荀允和頷首。 劉福用指甲將封口?的白蠟給劃破,撕開信封,里面是一張普通的符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