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門嬌媳 第54節(jié)
裴沐珩頷首,慢慢將膝蓋曲起?,給她讓開路。 徐云棲這一趟折騰有?些久,回?來時,卻見裴沐珩保持著原先的姿勢沒動,雙目闔著顯然十分困倦,看樣子像是在等她。 徐云棲想起?了自己,有?一段時日母親去?鄉(xiāng)下?探望她,她生怕母親半夜離開,便半睡半醒時刻警惕著。 心里微微起?了些異樣,徐云棲提著裙擺上榻,溫聲與他?道,“我好了?!彪S后垂眸撫了撫衣擺,照舊躺下?。 裴沐珩被她喚醒,目光凝著她。 昨夜裴沐珩沒過來睡,徐云棲收了一床被子,如?今床上只?有?一床薄褥。 今日下?了大?雨,夜里竟然有?分涼,徐云棲將薄褥搭在腹部,抬眸瞧見裴沐珩還沒睡,明顯在看著她,徐云棲面頰微紅,輕聲問,“夜里涼,我再給你拿一床褥子?” 裴沐珩看著離自己一臂之遠的妻子,“你睡過來些?!?/br> 徐云棲撐起?半個身?子,環(huán)視一周,裴沐珩明明已睡去?了塌邊,她這邊還寬敞著呢,不假思索問,“為什么要我睡過去??” 裴沐珩理解為徐云棲想讓他?主動,于是他?從善如?流挪到徐云棲身?邊,夫妻倆并?排躺下?,胳膊碰胳膊,熱度很快傳遞過來,徐云棲慢騰騰將被褥扯了扯,也幫他?搭了一些。 剛閉上眼,聽得身?側丈夫嗓音幽幽傳蕩, “自從與你成?婚,我便沒想過要分開,即便有?諸多忽略之處,也沒打算拋棄你來成?全自己,云棲,和離二字,我今后不想再聽到?!?/br> 不知不覺,稱呼從“夫人”變成?了“云棲”。 第32章 兩人用了同樣的皂角沐浴,氣息交疊在?一處,辨不出彼此。 裴沐珩挨著她躺了一會兒,身?上覺得熱,又隔開了?些。 徐云棲明明聽得丈夫呼吸有些沉,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心?中納罕,看來,她提和離,在?他心?里留下了?疙瘩。 裴沐珩倒不是跟徐云棲慪氣,明明前夜在?這張床上纏綿不休,轉背徐云棲便能干脆利落的離開,他還沒看明白就是傻子了?,徐云棲心?里沒他,既如此,他不可能在這種事勉強她。 還沒有到為她放下驕傲的地?步。 翌日晨起,清暉園迎來了?一波熱鬧的客人。 燕家大夫人帶著女兒和兒媳登門致謝,論理該要先去拜見王妃,熙王妃這次頭?風發(fā)作了?,疼得一宿沒闔眼,不便見客,燕家大夫人本不是為了?王妃而來,便徑直到了?清暉園。 燕家大小姐燕幼荷,裴沐珊的表妹蕭芙并裴沐珊,三人興致勃勃擠在?徐云棲小藥房鬧騰,銀杏正在?用漏勺過濾藥液,三位姑娘目不轉睛在?一旁盯著。 徐云棲則陪著燕大夫人和燕家大少奶奶說話?。 “燕少公子身?子如何了??” 燕大夫人笑?道,“好多了?,昨日巳時醒的,賀太醫(yī)給他喂了?些藥湯,午后吃了?些粥食,面色也有好轉,到今日清晨已經開口說話?了?,郡王妃昨日送來的藥液極好用,傷口又縫合得好,實在?看不出受過那么重的傷。” 徐云棲頷首,“再過十來日便可下地?了?,飲食清淡,切勿大喜大悲?!?/br> 燕大夫人聽到后面一句,往小藥房門口的裴沐珊使了?使,“一顆心?都在?她身?上,喜怒也由著她了??!?/br> 徐云棲失笑?,“還真?是個熱烈的少年?!?/br> 燕夫人聽得她這老氣橫秋的口吻,嗔道,“您比少陵還小年歲吧,性子卻?比少陵沉穩(wěn)多了?,”說話?間她又打量了?徐云棲幾眼,徐云棲氣色實在?是太好,面頰粉粉嫩嫩,肌膚吹彈可破,笑?起來眉梢軟軟的,瞧著比里頭?幾個姑娘還小。 燕夫人好奇道,“容我冒昧問問,郡王妃今年芳齡幾何?” 徐云棲道,“十九。” 燕夫人滿臉羨慕,“倒是看不出來,您這份定力怕是娘胎里帶來的,不像我家荷丫頭?,生來便調皮莽撞,如今十五歲了?還是這份德性。” 徐云棲捏著茶盞笑?笑?不說話?。 那頭?被幾位姑娘擠出來的銀杏,立在?藥房門口探頭?回道,“下個月中,我家姑娘便滿十九了?。” 燕夫人聞言立即來了?興致,“哎喲,王府會辦壽宴吧,到時候我們都來賀一賀,” 徐云棲瞪了?丫鬟一眼,“又不是整歲,不必辦,而且,我也不喜歡?!?/br> 藥房內燕幼荷望著琳瑯滿目的藥罐,興趣十足,“若是我嫂嫂,我少不得每日鉆來這屋子里偷師,”說著便滿是遺憾,“哎呀,昨日那幾位哥哥怎么就沒使把力?” 裴沐珊也聽說了?這事?,哈哈大笑?,“你們燕家可真?能耐,算是給我嫂嫂長臉了?,不用說,我哥一定氣死?了??!?/br> 蕭芙往她腦袋一拍,“你個呆瓜,若是被燕家搶走了?,你哪有嫂嫂了??!?/br> 裴沐珊捂著額反應過來,“哎呦呦,瞧我糊涂了?!” 燕幼荷替她分辨,“她呀,心?里只有嫂嫂,沒有哥哥?!?/br> 屋內一片歡聲笑?語。 再說回秦王府這邊,小郡主?被熙王府的人悄悄摁著打了?一頓,秦王妃反而覺得解氣,也沒打算聲張,小郡主?幾番在?病床上嚷嚷求著秦王去御書房告狀,秦王這回倒是沒縱容小女兒,只給了?些金銀珠寶以示安撫,這事?便揭過了?。 因?為這事?,燕家明顯與秦王府生分了?,秦王不可能火上澆油,反而得息事?寧人。 眼看賣官鬻爵一案甚囂塵上,秦王心?里極不踏實,他親自攜了?禮以探望燕少陵為由,登門造訪燕家,在?燕少陵院子里坐了?片刻,便自然而然挪去了?燕平的書房。 “舅舅,這把火竟然燒到外甥頭?上了?,還請舅舅幫忙斡旋?!?/br> 燕平耷拉著眼皮問他,“那陳明山是怎么回事??與你有關嗎?” 秦王苦笑?,“能有什么關系,只不過我早些年賣出去幾個官職,其?中恰恰便有他,他當時買了?個京兆府推官,后來又塞了?些銀子,我見他出手闊綽,將他調入工部為郎中,沒成想這小子能干,將銀雀臺修得極為壯觀,得了?父皇贊賞,隨后便外放,一路做官至通州知府。” 秦王面露冷色,“舅舅,朝中各部私通關節(jié)者比比皆是,怎么偏就盯著陳明山不放,這一定是背后有人cao舵,意?圖對付我和舅舅您?!?/br> 燕平坐在?圈椅,手搭在?桌案,掌心?捏著一串小葉紫檀手持,漫不經心?問,“那殿下可知是何人在?對付你我?” 秦王哼了?幾聲,“老三一貫跟我過不去,當初合著太子擠兌我,如今又四處拱火,他的可能性不小,” “此外,那十二弟平日看著像個閑王,可這次司禮監(jiān)名錄里,舉薦他為太子的竟比我少不了?多少,昨日議婚,皇后竟然大啦啦相中荀允和的女兒,這是沖著太子之位來的呀,平日這位皇后從不干涉政務,一月有半月告病,關鍵時刻卻?不含糊,十二弟暗中使絆子也有可能?!?/br> “您別忘了?,當初通州糧倉失火,奉旨前去查案的可是十二弟,他定是查到了?陳明山與我的過往,等著太子一離開,便狠狠咬我一口,等著讓他這個中宮嫡子上位。” 秦王說完,燕平臉上卻?無明顯起伏, “眼下局勢著實對殿下不利,賣官鬻爵一直是本朝一大弊端,此案無論如何我和您脫不了?干系,既如此,只能棄兵保帥了??!?/br> 秦王臉色發(fā)怔,“什么意?思?” 燕平皺著眉看他,語氣稀松平常,“我是吏部堂官,無論此事?我有沒有插手,都難逃其?咎,且不如用我換殿下平安。” 秦王喉嚨一下子哽住了?,“這……這怎么行?” 比之愧疚更多的是惶恐,燕平在?內閣首輔一職已待了?近二十年,這些年他就靠著這位位高?權重的舅舅在?朝中站穩(wěn)腳跟,跟太子一決高?下,如今雖是把太子斗下去,他卻?還沒登儲君之位,這個時候燕平便退朝,于他實在?不利。 “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或者咱們再尋個替罪羔羊?” 燕平卻?沒有理會他這話?,而是交待他,“等我離開朝堂后,殿下務必謹小慎微,切要沉住氣,只要不失圣心?,您還是長子,以您在?朝中威望,太子之位遲早落在?您頭?上?!?/br> 燕平用這番話?安撫好了?秦王, 秦王出門時,滿目凄楚,似十分不忍,等到上了?馬車,臉上所有情緒褪得干凈,隨侍問他,“殿下,燕閣老此舉真?的保得住殿下您嗎?” 秦王冷笑?,“他哪里是要棄卒保帥,他是要金蟬脫殼,真?是老狐貍一個。先回去,咱們得自己想法子?!?/br> 燕平這邊送了?秦王出門,折回書房,燕家大老爺親自上前替老人家斟了?一杯梅花酒。 燕平此人狀元出身?,素有文雅之名,只是如今上了?年紀,沒有人記得他年輕時崢嶸風采,他不愛喝烈酒,獨愛一口清醇的梅花酒。 淺酌一口,回味無窮。 燕家大老爺待父親面上沉醉之色漸褪,便憂心?忡忡問,“案子來勢洶洶,您真?的不著急?” 燕平睜開眼冷冷看著他,“我當然著急,燕家上下幾百人口,這份沉甸甸的擔子都在?我肩上呢,楊家的前車之鑒你看到了?嗎,楊康雖能回鄉(xiāng)養(yǎng)老,楊家權職卻?被陛下抖落了?個干凈,不過是保留個空爵以安撫邊關將士之心?。” “咱們燕家決不能重蹈覆轍。” 燕家大老爺聞言急得眼淚都快迸出來,“那咱們該怎么辦?” 燕平慢慢將小小的琉璃盞擱下,嘆聲道,“秦王此人只能與之共患難,不可與之享富貴,該要與他劃清界限了??!?/br> “悠悠史書幾千載,又有多少權臣能善終呢,人哪,貴在?急流勇退,為父是時候退出朝堂,讓年輕人出頭?了?。” 燕家大老爺聽了?這番話?,頗有感觸,喃喃點頭?,“兒子受教了?,那接下來父親打算如何?” 燕平交待道,“你找兩名御史,彈劾我瀆職,御下不嚴?!?/br> “明白了?,兒子這就去辦?!?/br> 燕平從書房出來,往東折向垂花門打算去后院,卻?聽得幾道清脆的嗓音在?垂花廳附近回蕩,其?中一道氣勢凌凌,少了?少女的溫軟嬌柔,多了?幾分干練和爽利,燕平聽出是裴沐珊,便駐足在?此。 “芙兒,你再胡說,我便撕了?你的嘴!” “你撕呀你撕呀,方才是誰在?王府替燕家說話?,連自己哥哥都能賣,我看你呀,還沒嫁過來已經當自己是燕家人了?。”蕭芙躲在?一顆海棠后,笑?盈盈擠兌裴沐珊。 燕少陵的婚事?好不容易有了?轉機,燕幼荷生怕裴沐珊被蕭芙氣走,她惱得瞪蕭芙,“郡主?若是能嫁來燕家,是我們闔家上下修來的福氣,你再壞事?,小心?我撓你?!?/br> 蕭芙自然明白燕幼荷的顧慮,眼看臺階處的裴沐珊虎視眈眈要奔過來捉她,連忙往花叢深處藏去, “她呀,你不逼她一把,她還真?就沒心?沒肺了?。” 臺階處,少女明眸善睞,俏臉繃紅,一個閃身?便踵跡蕭芙而去,可憐燕幼荷左支右絀,攔不住她,最后蕭芙被親表姐摁在?懷里撓肢窩,“我不敢了?了?,jiejie饒命,jiejie饒命啊……” 燕平立在?垂花門口,望著那秀逸的少女捋須慢笑?。 旁人都道他急流勇退,殊不知他是另起爐灶呢。 裴沐珊跟兩位meimei鬧過,便去燕少陵的院子探病,燕幼荷很有眼力勁地?將蕭芙帶走,裴沐珊獨自進了?燕少陵的廳堂。 昨日下了?一場大雨,今日放了?晴,暑氣很快席卷而來,燕少陵屋子里鎮(zhèn)了?不少冰塊,裴沐珊進去時涼氣撲鼻,害她打了?個兩個噴嚏。 燕少陵對她的嗓音再是敏銳不過,迫不及待張嘴, “珊珊meimei是你嗎?” “除了?我還有誰來探望你?” 裴沐珊背著手大搖大擺進來,先立在?屏風口往前一探,屋子里除了?個調制藥膏的小藥童,再無他人,目光挪至床榻,卻?見那慣來無法無天的小霸王將臉給蒙住了?。 裴沐珊急得大步跨入,來到他跟前錦杌坐下,“你這是做什么?哪兒不舒服嗎?” 燕少陵罕見扭扭捏捏用薄褥遮了?臉,清了?清嗓道,“珊珊,你回去吧,我現在?這副樣子不好看……” 他說話?間氣息斷斷續(xù)續(xù),還極是虛弱。 裴沐珊愣了?一陣,慢慢回過味來,哭笑?不得,“你什么丑樣我沒見過,沒準我就喜歡虛弱的作派?” 燕少陵想起前日馬球場跟在?裴沐珊身?后那兩個文質彬彬的少年,被子一扔,露出一張氣黑的俊臉,“你再氣我,我這傷好不了?了?。” 裴沐珊還真?就捂住嘴,忍笑?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