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猶豫了半天，都沒敢過去。

    后來，班上的幾?個?女同學(xué)熱熱鬧鬧哭完抱完，說要一起組隊去找池盛簽名?，拉著燕越書一起去了。

    燕越書如愿地混進(jìn)隊伍里，排到她們班女生最后面。

    池盛顯然是累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抬頭了，只?蒙頭在同學(xué)的校服上簽字。和燕越書一起的幾?個?女生在簽字時，池盛都沒抬頭。大家好像也很體諒他?，一個?個?排隊走過去，沒有拉著他?說話的。

    輪到燕越書時，池盛卻?頓了一下。

    燕越書心頭一跳。

    天空藍(lán)的校服套在她身上有些寬松，已經(jīng)簽滿了各式各樣的同學(xué)名?字，空白的地方不多。她不敢說話，連大氣都不敢出，怕一說話池盛會注意到她。她到了池盛面前，直接將校服前面的下擺拉了起來，擺在池盛的課桌上，將一小塊空白的地方亮了出來，等著池盛簽字。

    池盛拿著簽字筆沒動手，抬頭看了她一眼，掃了一遍她身上的校服，笑著說：

    “同學(xué)，校服都簽滿了，我從哪里下筆？”

    如果不是一大班同學(xué)拉著她一起，她是不好意思來的。上次被他?那樣說，但凡是自?尊心強點?的人都不會主動站他?面前了。但是燕越書有時候又有一瞬間該死的勇氣，這點?勇氣就讓她隨著同學(xué)們一起踩著路來了。

    燕越書被他?這么?一看，頓時就有點?兒心虛，她低著頭指了指自?己亮出來的地方，說：“這里還有位置?！?/br>
    “這空白太少，簽不了。”

    池盛說著站起身來，伸了個?攔腰。

    他?一站起來，高出燕越書一大截，燕越書頓時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在逼迫她。她幾?乎想立刻拔腿逃跑。

    那么?多人看著，她臉上開始發(fā)紅，但腳牢牢地釘在地上，抿著唇擺著衣角，頂著池盛身上的壓迫感等著，等他?發(fā)發(fā)慈悲心，等他?妥協(xié)。簽名?當(dāng)然可大可小，這顯然是池盛在為難她，但她鼓起勇氣來了，就能?鼓起勇氣釘在原地。

    這么?多人看著，只?是一個?簽名?而已，池盛應(yīng)該不會太為難她吧？只?要她臉皮厚，池盛應(yīng)該會給她簽吧？

    池盛見她低著頭不說話，還在等他?，他?突然伸手。

    燕越書嚇了一跳，身體下意識地往后一縮。

    池盛手勢頓了一下，隨即揪到了燕越書的校服。他?用兩根手指頭拎起了燕越書肩膀的校服布料，將她拎著轉(zhuǎn)了個?身，最后轉(zhuǎn)回?正?面，一邊搖頭一邊嘖嘖兩聲：“這位同學(xué)挺受歡迎的嘛?！?/br>
    這話說得，好像她不該受歡迎，不該得到這么?多簽名?一樣。

    燕越書微微有些不滿。

    池盛轉(zhuǎn)她時，她就不應(yīng)該順著他?的手勁自?己轉(zhuǎn)，像只?溫順又聽話的綿羊。不過被他?虛虛地拎著轉(zhuǎn)了一圈，又聽了他?的話，燕越書覺得自?己剛才給的地方空白是太少了，池盛的大名?的確需要多一點?空白，她便在袖子兩邊翻了翻，結(jié)果都沒什?么?空白地方。

    池盛眼睛一直盯著她的校服，好似要戳出個?洞來。

    在她翻袖子時，他?又坐回?椅子上，神色慢慢平淡也冷淡下來，等她抬眼瞄他?時，他?像有點?兒不耐煩似的，手指點?了點?桌子：“沒地方簽了。”

    燕越書趕忙扒拉自?己身后的校服，想要找出一塊更大的空白，好讓池盛簽名?。

    池盛手上轉(zhuǎn)著筆，看著她扒拉自?己的校服。校服被燕越書一扒拉，漸漸露出了里面的白襯衫。

    池盛手上的筆掉了下來，他?重?新?lián)炱饋磙D(zhuǎn)，一邊轉(zhuǎn)一邊似笑非笑地說：“同學(xué)別著急，你求求我的話，簽襯衫也不是不行?！?/br>
    校服是一種?象征。同學(xué)之間的畢業(yè)簽名?，都是簽在校服上的。有的同學(xué)很受歡迎，甚至將一年四季的校服都搬出來，褲腿上都是簽名?。這是大家默認(rèn)的做法。

    簽在襯衫上，含義就不一樣了?？赡?因為襯衫是貼身穿的，一般穿在里面的，有些私密性。只?有相互有好感的同學(xué)，才會偷偷地找個?角落，將各自?的名?字簽在對方的襯衫上。所以?畢業(yè)簽名?簽在襯衫上，就意味著他?們的關(guān)系馬上就要超出曖昧之上，很快就會牽手了。

    此話一出，四周的人都有點?不可思議，誰都想不到池盛會突然來這么?一句。

    池盛要在這個?女生的襯衫上簽字！

    那不就等于變相表白？！??！

    第31章

    會不會是簽字簽到暈頭了？

    因為池盛的手很隨意地轉(zhuǎn)著筆,有一種簽字簽累了，轉(zhuǎn)轉(zhuǎn)筆，活動活動手腕的感覺。而且他說話的時候,似笑非笑地看著燕越書，像是在開玩笑,有一種在逗人的感覺。

    尤其是大家看到燕越書紅著臉,在自己?的校服上扒拉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更明顯了。

    這時,后?面有個女生悄悄拉了一下自己?的同學(xué)，小聲說：“她好像就是那個砸了池盛頭的女生。”

    聲音很小,但是旁邊的人聽了，立刻就有點兒懂了的感覺。池盛或許是在故意找她的麻煩,不想?給她簽字，所以才會說這種話。就算真的簽了她的襯衫又怎樣？

    簽在襯衫上，一般都是互動的。要是池盛在燕越書襯衫上簽了字，反過來不讓燕越書在他襯衫上簽字，那燕越書就是大笑話了！

    燕越書聽到池盛說這話的時候,就不拉校服了。就算她找到了合適的空白,他也不一定簽。可是襯衫是什么意思,池盛是故意的還?是真心的？

    她望了望四周,四周的人都在看好戲似的看著?她。

    她低頭看池盛。

    池盛嘴角勾著?一點笑意,正盯著?她。

    即使?是她站著?,他坐著?,他的眼神?中也有一種自信的神?色,一點慌張和羞澀都沒有。他好像就在等著?她,等著?看她慌亂和羞澀，等著?看她笑話。

    如果她臉皮厚一點就好了,她肯定毫不猶豫地說“好”，當(dāng)場脫下校服，叫池盛來簽她襯衫上。

    可是她做不到。

    做不到那點少?女的自尊心被再一次踐踏。她害怕發(fā)生比當(dāng)面撕她信更大的變故。

    她會成為全年級的笑柄！

    池盛現(xiàn)在就在笑了！

    燕越書心冷了一點，也就鎮(zhèn)定了一些，她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笑話，人家不理她，她總是巴巴的湊上去，還?這么的低聲下氣?。

    后?來燕越書越想?越難過，有時候會想?象自己?變成一個鞏露：當(dāng)場掀翻池盛的桌子，張狂地說一句“誰稀罕”！

    但實際上她說的是：“襯衫是新?買的?！?/br>
    多溫柔的反擊。

    新?買的襯衫，不可以讓人隨便簽字。

    所以池盛你不可以在我襯衫上簽字，我不同意。

    池盛聽了，嘴角的笑意擴(kuò)大了。他往后?一仰頭，后?背往椅子的靠背上一靠，大爺一樣的坐姿，那只伸出去的長腿抖了兩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那就沒辦法了，下一個?！?/br>
    燕越書臉上紅了，被羞辱的感覺很不好受。

    后?面的女生立刻擠上前?來。

    她被擠到一旁，便低著?頭，靠著?無框陽臺的邊緣，沿著?出去的路徑走開。

    一班的走廊變得無比的長，比二班的走廊要長太多。

    燕越書被周圍的各色眼光看過來，羞愧極了，早知道不來丟臉了。

    有了池盛的簽名，難道未來就能發(fā)光發(fā)熱？沒有他的簽名，難道自己?的未來就一片黯淡嗎？她為什么不死心，還?想?趁機(jī)要個池盛的簽名呢？

    不死心。

    也許這就是暗戀者獨有的悲哀。

    明明知道那個人幻滅了，目光還?是傻傻地追隨著?他，腦子、手和腳都還?會想?他。

    明明知道不可能，還?是想?要他一點點的垂青。

    一絲一毫都是好的。

    燕越書在終于走到了一班走廊一半的地方時，聽到了背后?的轟動聲。女生們突然?激動起來。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池盛真是耀眼啊！

    池盛將椅子踢開了，坐到了桌子上，張揚而肆意地被人簇?fù)碇?歡呼。他淺淺地笑著?，坐在桌子上，彎著?腰，給離他最近的一個女生簽字，簽在女生的肩頭。

    燕越書覺得肩膀上有點兒不舒服，低著?頭，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這時，一道身?影擋在了她的面前?，她趕緊躲開讓道。身?影隨著?她而動。

    燕越書抬眼，竟是姜冰夢。

    姜冰夢一如既往，今天穿著?一身?剪裁更加修身?的紅色連衣裙，顯得更加成熟，也將她有胸有腰的身?材完完全全的展現(xiàn)出來了。

    為了將自己?的美麗展現(xiàn)出來，她的校服拎在她手上。她站在燕越書面前?，有一種天然?的優(yōu)越感，語氣?里也透著?一股子優(yōu)越感：

    “又是你啊？”

    燕越書愣愣地看著?她，已然?失去了上次面對姜冰夢時的自信。

    她看著?美麗的姜冰夢，干巴巴地說：“你記性真好?！?/br>
    姜冰夢笑了笑，仿佛感受到了勝利，所以就好心地故意解釋了：“不是記性好，是那天比較特?別。我和池盛在車上吵架，所以他故意和我作?對，讓司機(jī)給一個沒打傘的人送了把傘。他坐在后?排左邊，你在副駕駛招手的時候，他還?生氣?著?呢，看都沒看你，是我一直在看著?你，看著?你高興地朝沒人的位子招手?！?/br>
    是施舍。

    燕越書知道姜冰夢是故意的，故意告訴她是施舍。

    燕越書只好對她說：“那也很感謝你?！?/br>
    感謝姜冰夢？好笑！感謝她惹了池盛所以自己?得到了施舍？感謝個鬼！可燕越書現(xiàn)在沒有了自信，連池盛的簽名都沒要到，她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會說謝謝或?qū)Σ黄鸬脑挕?/br>
    姜冰夢笑著?，正還?要說什么時，突然?有人喊她。

    “姜冰夢，過來給我簽一個！”

    熟稔無比的語氣?。

    是池盛在喊姜冰夢！

    姜冰夢肯定是最特?別的那個。那么多人圍著?，他卻能一眼看到她，還?叫她去簽名。這是燕越書求都求不來的。

    姜冰夢笑了笑，擦肩將燕越書撞了一下，徑直走了過去。

    燕越書站在走廊里，將頭扭過去，不看一班的任何東西，望向外面的天。

    外面下著?小雨，雨絲從?走廊一側(cè)的陽臺吹進(jìn)來，和第一次見池盛時一樣。

    原來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燕越書踩著?穩(wěn)穩(wěn)的步子走出了一班的走廊，快到自己?班級的門口時，就加快了腳步，想?要趕緊躲回教室。

    或許是鞋子穿久了，磨平了底，或許是跑得快了，她在自家班級門口一腳滑倒了。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