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先生 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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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眼望去,身邊的男人用手支著頭,閉著眼休息。 她料想那味道,應該是從他身上飄過來的。 他的花,他的傘,以及他今天的幫助,有些讓人恍惚。 她這樣無足輕重的人,也配與他并肩平坐嗎? * 車子最后停在佟聞漓之前看到過的玫瑰莊園面前。 那些擁有一次生命的玫瑰,在看到她的時候,紛紛表示驚訝和不解。 她還未來得解釋,她憑什么能得到入場券的時候,一直坐在司機邊上的那個助理走過來,站在她的面前。 他穿了一身得體的西裝,舉手投足之間體態(tài)儒雅,他微微點點頭,對她說到,“小姐您好,天色有些晚了,我?guī)ツ姆块g,您先休息一下,晚一些,有人會來給您送晚餐。” 佟聞漓這才反應過來,她看了看前頭已經(jīng)先行往前走的人,忙不迭地跟上,“先生——” 原先邁上臺階的人停頓了一下,而后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她。 她站在下面的臺階上,要費力仰頭才能在夕陽余暉下真的看到他的臉。 他的鼻梁很高,眼神深邃,棱角分明,但不是歐美的那種長相,更像是沉淀的墨,啟封的月。 她嘴唇微微發(fā)抖,而后問到:“我可以,住在這里嗎?” 她其實能聽出助理的意思來,她要問個明白,想要得到他的一個明確的準許,于是她選擇這種不聰明的辦法,直白地問他。 但他卻輕笑一聲,“你這不已經(jīng),住進來了嗎?” 他說完后,站在臺階下的姑娘沒動,只是眼眸垂下去,思緒難猜。 他才后知后覺地覺得,對他來說輕易的事,對她來說,或許不那么容易。 于是他把整個人都轉(zhuǎn)過來,朝向她,問到,“那我該怎么稱呼你呢?!?/br> “佟聞漓?!彼ь^,慢慢地答到。 “哪三個字?” “單人冬,聞漓江水的聞漓。”佟聞漓這樣解釋道。 他點點頭:“佟聞漓?!?/br> 之后他微微揚著眉問到:“廣東人?” 佟聞漓一愣,點點頭。 于是他彎腰下來,像是遷就她的身高,伸出他的手,像是要與她握手:“佟小姐,您好。我是易聽笙?!?/br> “日勿易,聽笙竹聲的聽笙?!?/br> 他用了和她介紹自己的一模一樣的句式。 她抬頭,他帶著肯定的眼神,禮貌又謙和地微微抬了抬自己的手,像是示意她握上。 他的手掌比她的寬厚許多,但骨節(jié)瘦削,修長儒雅。 她嘗試著學著他的樣子,把自己的手搭上去。 他只是紳士地碰到了她的前半截指節(jié),“預祝你這段時間,住的愉快?!?/br> 而后真正地消失在臺階上。 佟聞漓依舊站在那臺階下。 她得到了那樣的準許和歡迎,但她依舊不敢往前再踏入一步。 那是為什么呢,是因為先生的存在,本就是解救渺小如她脆弱如她這樣的普通生靈,還是他得體的修養(yǎng)和禮貌讓她覺得自己真是唐突的打擾,又或者,那里面,是不是本就是因為某些同情和愧疚。 ——她聽說先生這些年在西貢,從未有過像這次船難一樣大的損失的意外。 第7章 寄居 佟聞漓真的住下了,和來福一起,就住在莊園后面的一個單獨的小閣樓里。 法式的莊園里到處都是白玉色的雕花石柱,圓拱形的門廊窄橋邊上種植了茂密的熱帶植物。偶爾遇到雨天,佟聞漓在老虎窗上看著外面淅淅瀝瀝的大片綠色的植物,也看到莊園深處連綿大片的玫瑰園。 有時候,她能從窗戶里望出去,看到清晨讀書的先生。 莊園很大很大,但卻只有他一個主人,打掃衛(wèi)生負責安防的人,大多都說越南語,先生似乎不怎么會說越南語,莊園里的仆人有什么事要跟他匯報的時候,說的是越南語,他回的是法語,這也就是為什么當時,佟聞漓用越南語跟他說話的時候,他以為她也是越南人,才跟她說了法語。 當然,佟聞漓是后來才知道的,其實他會說越南語。 她雖然住在那兒,卻依舊會在這個城市未蘇醒時,去花田摘那些玫瑰。滿載而歸后,她會去大理石鋪就的客廳茶幾以及扶梯拐角、茶幾玄關(guān)……每一個有花瓶的地方,都放上她的玫瑰——那是她暫時能拿得出的最好的回報。 等到她完全插好后,先生會在這個時候從二樓下來。那是他的起居室,除了他的生活助理外,沒人能上去。她就站在樓梯口,像這個屋子里的每個人一樣,真誠地說一句:“先生早安?!?/br> 他會報以微笑,而后穿上助理遞上來的外套,匆匆乘車而去。 他走后,偌大的莊園就恢復死氣一般的沉寂。 佟聞漓也不會留下來用餐,而是乘著早集市出了門。 她背上背簍,去了之前和阮煙經(jīng)常去的攤販口,果不其然,就在那兒看到了她。 阮煙看到她,明顯松了一口氣,“阿漓,你去哪里了。” “煙煙,你能陪我回趟家嗎,我想去拿幾身換洗的衣服?!?/br> “走?!比顭熞话牙^她,又回頭看了看,確定身后沒人跟著,一起往佟聞漓家的方向走去。 佟聞漓三言兩語就把昨天的事跟阮煙講了。 阮煙聽完后,站在門口替她望風,交叉抱著雙手,一臉義憤填膺:“呸,咱的人生是他們能隨意比劃的嗎,也不知道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德性,什么狗屁姑姑,人販子都比她有良心,虧她想得出來,那王老板出了名的色批一個,腌臜手段臭名昭著,她怎么不把她兒子送過去給人家搞呢……” “煙煙?!辟÷劺齑驍嗨?。 阮煙抬抬眉,“還有更難聽的,我還沒說呢?!?/br> 佟聞漓攥了攥她的衣角,表示她沒事。 阮煙知道她不想讓自己擔心,嘆了口氣像是穩(wěn)了穩(wěn)自己的情緒:“這地方你不能待了,你接下去打算怎么辦?要不住我那兒去?!?/br> “你不是跟你mama住一塊嗎?”佟聞漓抬起收拾衣服的臉。 阮煙想起昨晚上阮婷還帶著男人回來睡在她對面呢,她想起那畫面,揮了揮手,“當我沒說?!?/br> “我會早點搬出來,盡量不打擾人家?!辟÷劺焓帐傲藥准路鰜?。 “嗯。你住在一號公館,你那個姑姑暫時肯定不會打你主意了,畢竟有先生罩著,他們不敢的。不過話說回來——”阮煙瞇著眼,看向佟聞漓,斟酌到: “阿漓,你防著點,先生他、畢竟是個男人……” 阮煙說完這句話之后,佟聞漓有三秒的放空,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阮煙說的是什么意思。 她剎那臉紅,連忙搖頭:“煙煙,我們差好多歲,那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再紳士體面的男人,扯下那張人皮也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br> 佟聞漓顯然對這一塊涉獵未深,于是她歪著腦袋,認真地問:“ken也是那樣的嗎?” 阮煙愣了一會,而后笑出來,她盯著佟聞漓,笑得越來越大聲,像是被人點了笑xue一樣。 佟聞漓怔怔地看著她。 她擺擺手,“哈哈哈哈,我不知道,我沒睡過ken?!?/br> 佟聞漓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收拾自己衣服,扯開這個話題:“總之,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好好好,是我誤會你們純潔的感情了,他呢,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你呢,就是滴水之恩涌泉相報……” “煙煙——”佟聞漓轉(zhuǎn)過來,“你知道,先生的中文名是什么嗎?” “是什么?” “易、聽、笙。”她說的是中文,怕阮煙聽不懂,放慢了速度,一個字一個字地跟她說。 “聽上去還不錯,在你們中文里,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佟聞漓搖搖頭,她解釋不好,“總之,這個名字,很襯他這個人。” 用了比擬,阮煙就更聽不大懂了,“那他也是中國人嗎?” 佟聞漓搖搖頭,她不知道,阿爸說他不是,可他的中文說的那么好。 “總之?!辟÷劺焓帐昂昧?,“我會盡量不給人家添麻煩的,我會想辦法,討回錢來的?!?/br> 阮煙:“想什么辦法? ” 她這一問,倒是把佟聞漓問倒了,她承認,她現(xiàn)在,的確想不出什么好辦法。 “走一步看一步吧?!辟÷劺焐锨埃呐娜顭煹募绨?,像是安慰她,“別擔心,煙煙,那是阿爸留給我的最后東西了,我一定會拿回來的?!?/br> “嗯,你做什么事,隨時跟我說?!比顭熖土颂妥约貉澏担瑥钠贫磁W醒澘p合起來只剩一個縫縫的地方拿出來一只小靈通,“給你,我號碼存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九幾年的時候,這玩意是稀罕物。 佟聞漓:“給了我,你怎么辦?” “我還有一只?!?/br> “你哪里弄來的?” “ken他們俱樂部去日本打比賽,弄回來幾只?!?/br> 佟聞漓接過,新奇地在手里掂量了一會,夸贊到:“ken可真是個好男人?!?/br> “那是,老娘要睡的男人,能差嗎?” 佟聞漓傻里傻氣地一咧:“那祝你早日得到ken.” “行了,走了,送你回去。” 佟聞漓像是想到了什么,拉住阮煙,“等等,煙煙?!?/br> “怎么?” “你過來。”她拉起阮煙,到后院。 狹窄院子里像是堆著個什么東西,用紅綠藍白的遮雨布蓋著,佟聞漓跑上前,費力地把遮雨布掀開,“煙煙,幫我?!?/br> 阮煙疑惑地也幫她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