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殿外飄落了幾許雪花,秋域與阿楚扶著身子都直不起的宋槿闌坐上了轎攆,十五哭鬧了幾聲又被阿嬤哄著睡著了,不多久,這頂轎攆隨著一路的雪花離開了長安宮城。 不知去處,亦無歸日。 李淳站在玄武門上看著那頂轎攆消失在夜里,就那般目送著這一場夢消失。她想至少宋槿闌還活著,她這一生還有希冀。 失去竟是那般容易的,帝王又如何,依舊留不住心愛之人。唇角勾起淺笑,伴著風雪,眼淚流入夜空。 翌日李淳頒布了詔書,皇后病重需離宮靜養(yǎng)。可坊間卻不信這等,皆是在傳圣人欲迎趙國夫人竇容與回宮,皇后勸諫無果,觸怒了圣人便被遣出了宮。 今日是新歲第一天,嘉和元年,清寧內(nèi)屋檐下的大紅燈籠被雪壓著似乎有些搖搖欲墜,這里尤為安靜,若不是隱隱傳出的咳嗽聲,你便以為這里是一處無人居住的宮殿。 圣人,該去祭祀了,楊榮見時辰不早了,便出言提醒道。 李淳擺擺手,示意楊榮上前更換朝服,許是有幾日不得眠了,她的眼眸深深了陷了下去,神色略顯蒼白。 嘹亮的鐘鼎之聲響徹長安城,未央宮外,李淳身著玄黑的袞服隨著內(nèi)侍監(jiān)緩步邁入石階,太史局說這是一場瑞雪,天降祥瑞。 朝臣皆在下面朝她行禮,二十余年渴望的場景,今日得償所愿,可李淳心內(nèi)覺得分外寂寥,她知曉了阿兄的死因,原來真是自己害死他的。立在石階上她看向李泗,那張臉真像五叔?。—q記得肅北之時五叔前來支援他二人坐在城樓上飲酒,仿佛還在昨日。 她這雙手沾了多少鮮血,明明那般恨楊慜如,可卻把自己活成了她。 嘉和元年初一,李淳下詔大唐之境免徭役三年,賦稅一年。因參楊紳而被貶的魏公武初二這日下詔升任門下侍中,酷吏許敬被歸鄉(xiāng),朝廷之上看似一片祥和。 太液池的雪依舊很厚,李善提著燈籠行至了池邊的走廊處,已經(jīng)過了戌時這里只有些許的守將,格外寧靜,失去爹娘的新歲讓她格外悲痛。 鞋履踩在雪地里發(fā)咯吱的響聲,李善抹了抹有些冰涼的眼淚,今兒可真是冷,阿娘定是身子難受得緊。 這般晚了,怎么還出來? 突然而來的聲音讓李善嚇了一跳,她提著燈籠左右照了一下,原是李淳,錯愕了許久終是朝她緩緩行禮。 她許是站在這里許久了,身上沾染了許多雪花,卻連璞巾都未曾戴上,眉眼之間像是有nongnong的憂愁,好似自皇后離開后這位圣人一下子便蒼老了一般,往日的孤傲之氣都只剩滿臉的愁緒。 李淳掩面咳嗽了幾聲,看向臉上還掛著淚痕的李善,微微垂首,爾后便偏頭看向那涼亭。 兩人就這般靜默了一會,李善朝她傾身,邁開步子朝外走去,不曾想居然在此遇見了李淳。 善兒,等等!李淳抬眼忽然出聲道,她許久沒有這般喚過她的名字了,小善兒,自己可是看著她長大的。 我?guī)闳ヒ粋€地方。 李榮匆忙間備了馬,是的,原先的楊榮被賜姓了李,兩匹馬沿著官道不疾不徐的走著,因著下雪竟是花了一個多時辰才到。 玄都觀大門緊閉,樹木上覆蓋的雪不時的往下落,李淳微微昂首長長嘆息一聲,讓李榮前去扣響了玄都觀的大門。 等待了一會,大門被緩緩拉開,道姑見到了站在遠處的李淳,朝她微微頷首,便往里頭走去。 不多久清越真人便出來了,看向李淳帶著李善站在門外,她 愣在原地好一會才緩過來。 去吧,李淳聲音輕緩的說道,這一年她殺孽太重,忽的想尋求一些安寧了,為自己,亦為已經(jīng)失去的人。 李善邁步走向清越真人,不知怎的,她越看清越真人越是覺得有幾分熟識,步子忽然頓住看向身后的李淳卻見她已經(jīng)上了馬。 揚起唇角李淳勾出一抹笑意,像是在安撫李善一般,隨后揚起馬鞭離開了玄都觀。 嘉和二年新歲,李泗率軍擊退突厥,舉國歡慶,楚王凱旋回長安,封鎮(zhèn)國將軍,授紫帶,風頭一時無二。 竹冊推在案幾上,李淳看了徹夜,到了晨間倚在案幾上瞇了一會,待用了早膳,祖士言與徐德睿已在殿外等候。 圣人,瞄了一眼案幾上的奏折,方才聽李榮說了,圣人又是一宿沒睡,這些肯定都是看過的,又清了清嗓子,圣人,皇后出宮已經(jīng)一年,該是時候迎其回宮了,后宮無主于圣人不利。 李淳又翻開一封奏章,皺著眉頭,看來李泗人品頗有口碑,勝而不驕,終有一日可滅突厥。 祖士言與徐德?;タ戳艘谎?,便知又是這種結果,往前提皇后的事,圣人還會應幾句,雖然知道是推脫之詞,而今可好干脆當沒聽見,真是頭疼! 丞相,你草擬一份詔書,李淳合上手中的奏折,抬起眼眸,似乎又陷入了沉吟,爾后像是突然回神,某要廢后! 她知道宋槿闌身子好了,她知道宋槿闌帶著十五過得自在,那座庭院里,養(yǎng)了許多花草,十五會與她一起伺弄,宋槿闌臉色比在宮里紅潤了許多,也胖了一些,好似有一點點。她知道方莊有一位相貌俊朗的先生在教授十五學業(yè),他與宋槿闌往來頗多,看著倒是般配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