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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請我當皇帝 第655節(jié)

    “賊人只道我是文弱書生,不曾防備。當晚,我便偷偷擊殺了守衛(wèi),趁夜逃將出來……”

    “糊涂,你真是糊涂!”傅青竹話音未落,不曾想那薛宗周卻是痛心疾首起來。

    “欲成大事,豈可惜身哉?向若當時青竹死節(jié),那賊人必上下相疑,豈有回旋余地耶?”

    “額?謹受教!”薛宗周這番說辭看似強詞奪理,其實也算是一個“邪招”。

    傅青竹仔細思量了一番,其實當初自個真?zhèn)€自殺而死,說不定這事兒也就成了。

    “其實這事兒也不怪你,這招數也是我這幾日剛剛悟出來的法子!”不過,那薛宗周也并非康有為,倒也沒有“請自嗣同始”的心思。

    他見傅青竹面帶愧色,不由無奈的解釋道:“其實這些日子,大家伙都沒有取得什么進展?!?/br>
    “我等所說之人,不是模棱兩可,便是想把我們扭送見‘賊’。偶爾有一兩個忠烈之士,暴起發(fā)難,卻也難堪大任?!?/br>
    “于是,我便思量著既然如此,我何不自投羅網,將彼輩‘全盤托出’,也不枉來世上走這么一遭!”

    “好,此計甚好!”傅青竹聞言不由撫掌道。

    “既然吾在榆林已經茍且偷生,不如這一次就讓某走在前頭吧!”

    “青竹,你這叫什么話?”薛宗周聞言不由冷笑道,“此事由某提議,自然由某一力承當?!?/br>
    “若是假手他人,吾又有何面目見古圣先賢哉?”

    薛宗周一言既出,傅青竹、王如金和白孕彩三人不由肅然起敬,爭相赴死。

    不意薛宗周爭的煩了,大手一揮道:“如今大敵當前,國家社稷有傾覆之危,豈可就小義而忘大義耶?”

    “以吾觀之,關中富庶,士紳豪杰不樂死國。獨延綏之地,連年大旱,民不聊生?!?/br>
    “先由韃虜脅于外,后有‘闖賊’‘獻賊’之流起于內,民風剽悍,重義輕死。幾位不若前往說之,效法‘闖獻’,庶幾可成大事矣!”

    傅青竹聽了,心中愈發(fā)佩服,不由上前一步道:“君之才更勝我十倍,當活以就大業(yè)。”

    “小子愚鈍,朽木不可雕也,徒活世間,無益于國。今愿就死以成大業(yè),還請文伯勿相爭也?!?/br>
    薛宗周聞言上下打量了傅青竹一番,不由搖了搖頭道:“先生委我以關中,委青竹以榆林?!?/br>
    “今榆林之事庶幾可成,而關中之事毫無眉目。薛某身為先生弟子,又有何面目返回太原業(yè)?”

    這薛宗周舌燦如花,一頓勸說下來,好容易說服了眾人。

    傅青竹、王如金和白孕彩無奈,只得召集其他生員,一起飲了壯行酒,為其送行。

    那薛宗周辭別了眾人,便渡過了渭河,一路向西安城趕去。

    其實要想當“死間”,也不是那么容易,其中尺度最難把握。

    若是被人捉了,一頓苦打之下,勉強供出“同伙”,自然是稱心如意。

    但是,若是遇到憨批,直接一刀把自個剁了,拿去領賞,那自然是平白無故丟了身家性命,死的沒有一點價值。

    薛宗周思前想后,心道:“這‘順賊’,如此得士紳豪杰之心,斷然少不了叛徒配合?!?/br>
    “關中書院久負盛名,乃陜西第一書院是也,想必沒有那‘關中夫子’相助,‘順賊’斷然不會如此順利?!?/br>
    想到此處,薛宗周便書拜帖一封,帶著前往關西書院去了。

    當薛宗周到達關西書院的時候,那祝萬齡正在高臺之上,高談闊論,其下生徒滿座,熙熙攘攘。

    薛宗周聽了片刻,不由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他這一哭不要緊,果然打斷了關西夫子祝萬齡講學。

    那祝萬齡心中不快,不由喝道:“哪里來的妄人,竟敢來此撒野,且給我轟出去,以正風氣!”

    隨即三五個關西大漢來到跟前,就要揪薛宗周出去。

    那薛宗周不懼反喜,竟又放聲大笑起來。

    “你這廝怎地,莫不是得了失心瘋,怎生又哭又笑起來?”那祝萬齡不曾開口,其他人倒忍不住問了起來。

    “我哭的是:不惟天子蒙塵,抑且生民涂炭。”薛宗周不由高聲叫道,“我笑的是:當時尚有周天子,何事紛紛說魏齊!”

    “這廝好膽!”眾人聞言一愣,不由紛紛扭過頭來,去看那關西夫子祝萬齡。

    原來薛宗周前面那句,卻是出自元曲《幽閨記》,描寫金國為避蒙古鋒芒,遷都開封以后的唱詞。

    后面那句是當代名人馮夢龍《古今譚概》中用來嘲諷儒家古圣先賢的名句。

    這兩句話看似無心,實則有的放矢。

    是薛宗周專門用來嘲諷關西夫子祝萬齡坐視“順賊”猖獗不理,反而打著孔夫子的名號在這里招搖撞騙之詞。

    祝萬齡聞言不由暗暗罵了一句,他見這廝又哭又笑,就道不是好事,故而閉口不言,不曾想好事者扔將自個牽扯了進去。

    他不由笑道:“你這廝果然是個妄人。我且問你,食君之祿者,當為君分憂,那么食百姓膏脂者,又當為誰分憂呢?”

    第254章 形勢變幻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孟子。

    且不說山西提學袁繼咸一干子弟如何計較,且說那薛宗周試圖和“關中夫子”祝萬齡辯經,卻不料反倒為祝萬齡氣勢所奪。

    儒家雖有孔孟二圣,然而亦并非因循守舊之輩。

    前有公羊學派、董仲舒天人感應學說,后亦有程朱理學、陽明心學一干理論。

    這“關西夫子”祝萬齡自度不能勝,本不打算和薛宗周辯經。

    結果薛宗周非要逼他開口,結果祝萬齡一開口,卻發(fā)覺似乎自己也十分“有理”,不由喜不自勝。

    你道為何?

    原來這祝萬齡雖然也是陜西“關學”大儒,終究要活在自己老師馮從吾陰影之下。

    只是前番聽了張順的“治沙之策,務在固沙,治民之策,務在固民”的“邪論”讓他隱隱約約摸到了“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的立論。

    如今他是越想越妙,越辯越明,隱隱約約有開宗立派之意,這讓祝萬齡如何不大喜過望?

    那薛宗周又不是傻子,和這廝胡攪蠻纏了幾句,突然見這廝雙目如電,口若懸河,整個人難抑興奮之情,如何不知他又有感悟。

    他心中不由大驚,心道:“人總說關學勢微,陜西少文。今一日若讓此人融會貫通,新創(chuàng)‘歪論’流傳于后世,禍莫大焉!”

    于是,薛宗周不由大喝一聲道:“兀那賊子,專為‘順賊’辯護,全然不顧忠孝大義,實則是死不足惜,今我為天下殺此賊,以警后世!”

    焉畢,他竟掙脫左右,猛地向“關西夫子”祝萬齡撲將過去。

    祝萬齡哪里又備,正沉浸在開宗立派的喜悅之中,差點被他近的身前。

    好容易被左右弟子摁住,祝萬齡遺憾了看了薛宗周一眼,不由嘆氣道:“好個賊子,好生jian詐,竟然壞我道統(tǒng),其罪當誅!”

    關中文風不盛武風盛,有不少弟子還未明白怎么回事,但聽夫子如此說辭,當場就要圍毆此人。

    “罷了,罷了!”不意祝萬齡擺了擺手,阻止了眾弟子道。

    “此乃天意,須怨不得他。此人乃是亂臣賊子,還是交付有司處置便是!”

    如今舜王出征,西安府正是萬分警惕之時,故而祝萬齡報官以后,不多時就來了十多個士卒,將那薛宗周五花大綁帶了過去。

    “謀逆大案”自然是非同小可,不多時山西按察使汪喬年便親自提審此人。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薛宗周暗自吟唱了一句,然后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走上了公堂。

    “你就是薛宗周?”一個精神矍鑠的老兒坐在堂上厲聲喝道。

    “沒錯,我就是薛宗周,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薛宗周大聲應道。

    “出言不遜,敵視義軍,且丈五棍,打入大牢三月,以儆效尤!”汪喬年問也不問,揮毫寫就判詞道。

    不是,你特么審都不審,你對得起你頭頂那頂官帽嗎?

    薛宗周大吃一驚,萬萬沒想到汪喬年這賊居然葫蘆僧判斷葫蘆案,當場就給自個結案了。

    “昏官,你個昏官,天大的罪過,你審都不審,真真是枉帶了這頂官帽!”薛宗周不由大急,連忙破口大罵了起來。

    若是為自己計,那自然是罪名越輕越好,最好能夠無罪釋放。

    可是若為天下計,這事兒要是就這么不了了之,那自個豈不是白來了一趟?

    可憐自個還一口氣背了三十余家“亂黨”名目,還編造了具體細節(jié),結果連開口都不曾開的?

    我不服啊,我不服?。?/br>
    “咆哮公堂,辱罵本官,罪加一等,再加……再加兩棍!”那汪喬年本來想多加十棍,只是眼見他是個讀書人,生怕一通棍棒把他打死了,這才改了口。

    原來張順當政以后,廣開言路,不輕易以言治罪。

    那薛宗周不知其中虛實,結果陰差陽錯之間反倒鬧了笑話。

    他本來以為義軍捉了他以后,定然大刑伺候,審出同黨,結果萬萬沒想到陜西按察使汪喬年問都不問,直接判了刑罰,將其打入大牢。

    “我冤枉啊,冤枉!”薛宗周不由急的腦門冒汗,連聲大呼,“我從山西千里迢迢而來,難道你就不想仔細審問一番不成?”

    “不想,下一位!”汪喬年冷冰冰的拒絕了薛宗周的暗示,早將其打入大牢不提。

    原來義軍在陜西雖然已經建立了初步的統(tǒng)治,奈何人手依舊不足。

    汪喬年身為陜西按察使,許多事不得不親力親為。

    他一天到晚,各種案件不斷,哪里有閑心和他在這里計較?

    且不說薛宗周如何下場,且說那宋獻策抵達榆林以后,折服了李自成,暫時放下私人恩怨不提。于是北路軍出征之事便提上了日程。

    左帥張三百率藺養(yǎng)成、官撫民一干人等一萬五千人出綏德吳堡,破孟門關,渡過黃河殺入永寧州境內。

    右?guī)涀蠊庀嚷暑I白廣恩、兒子左緒一干人等一萬五千人出葭州神木,破孟家峪,渡過黃河圍困岢嵐州興縣。

    主帥李自成則親率惠登相、張胖子、李過、劉宗敏、李大亮五位驍將出府谷,渡黃河占據河曲,北拒偏關,南圍保德。

    一時間山西形勢風云變幻,原本逐漸被左督師朱燮元遏制的義軍攻勢,再度如火如荼,呈泰山壓頂之勢向山西碾壓過來。

    那宣大山西三鎮(zhèn)精兵盡數調入太原,遏制義軍主力,哪里騰得出手來?

    很快就丟了臨縣、石樓、寧鄉(xiāng)、興縣、嵐縣等地,分別在南面與張鳳儀部連成一片,東面與靜樂縣境內的任亮一部連成一片,獨留岢嵐、保德和偏頭關三處互為犄角,勉力支撐。

    大明整飭岢嵐管保德興嵐等處兵備參政盧友竹抵擋不住,連忙派遣使者三百里加急,向太原左督師朱燮元一干人等求援。

    好死不死,那李述孔騎兵徘徊在忻、代、靜樂等處,截殺往來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