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棄婦 第46節(jié)
“天兒不早了,我送你回府,不知孟姑娘可否賞臉叫在下做一回車夫?!辟R蘭珣照舊是那副笑著?的模樣,叫人?瞧不出究竟是開玩笑還是真的。 “不敢,賀蘭公子說笑了,鳶娘怎敢叫公子當(dāng)車夫?!泵虾跳S頗有?些無奈。 “這?兒可不似京城,有?什么敢不敢的,當(dāng)就是了?!辟R蘭珣說著?竟上手拉了她的衣袖,扯著?她往外?走,并撂下一句:“宋先生回見?!?/br> 回程的路上,賀蘭珣竟真的當(dāng)起了車夫,一路上回了永定侯府,他撩開車簾,孟禾鳶坐立不安的起身:“到了……我先回去了?!?/br> 話說完,賀蘭珣也不讓開,孟禾鳶迫不得已擦著?他的身側(cè)擠過,二人?挨得有?些近了,賀蘭珣甚至聞到了她身上淺淡的幽香,許是泡了一天的茶室,混雜了絲絲縷縷的茶香。 他抬手扶了一把,低聲:“小心些。” 下了車孟禾鳶順勢抽走了手腕,福了福身:“多謝賀蘭公子,鳶娘先行一步?!?/br> 賀蘭珣失笑:“阿鳶,我都?說了這?兒不似京城,沒人?會說你守不守禮,懂不懂規(guī)矩的,你只管做你自己便好。” 孟禾鳶一怔,什么是她自己,連她也不知道,她只習(xí)慣了什么都?好,什么都?可以,有?事她便去做,但是,她還是點了點頭報以淡笑:“嗯,會的?!保?受到了善意,自然不吝嗇微笑。 “這?些日子你若覺著?宋先生太嚴(yán)苛了,便來尋我,我教你,屆時啊你大展身手定能叫宋先生刮目相看?!辟R蘭珣略略夸張的說。 她被逗的展露了更大的笑意,似月牙一般靈動的眼眸顧盼神飛,臉頰浮現(xiàn)別樣的神采,孟禾鳶竟不知看起來斯斯文文的賀蘭珣還是個略有?些跳脫的性子,也是,他走南闖北看著?就是個無拘無束的人?,想來這?樣的人?,一定很快活。 她帶著?未來得及收回去的笑意轉(zhuǎn)身,恰好瞧見了昨日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再次站在了朱門外?,大的神色陰沉,小的茫然期冀。 孟禾鳶神色一斂:“賀蘭公子我先回去了?!?/br> 賀蘭珣自然也看到了顏韶筠,眼里笑意淡了下來,“好,明日記得準(zhǔn)時到?!闭f著?駕了馬車離開了。 孟禾鳶坦然的迎著?顏韶筠怒色面目的神情走了過去,顏韶筠看了眼離開的背影:“他不是好人?,你離他遠些?!?/br> 第50章 聽著他嘴中說出來的這句話?,孟禾鳶很?覺荒謬,若賀蘭珣不?是好人,那他呢? 兩廂對比下她越發(fā)覺得顏韶筠的性子當(dāng)真是惡劣,如此,難怪二十有二仍舊沒有娶妻,大約也是知道自己性子不好,免得禍害別家姑娘罷。 “你若是這般說話?不?中聽,或是瞧著不?高興,何必來自討無趣?!泵虾跳S有些淡淡的不?高興,語氣也不?怎么好,但顧及是還有孩子在,她沒有太拉著臉。 小孩眼巴巴的看著她,孟禾鳶心一軟,手沒有控制住的把他抱了起來晃了晃,這些日子跟著顏韶筠伙食變好了,臉頰都有了些rou,捏著也很?舒服。 三人在侯府門前說話?也太過招搖,便去了對面的一家面館,順勢帶小孩吃晚食,如今顏韶筠似是曉得她喜歡這孩子,似有若無的帶著來她面前晃,倒是沒有像以前那樣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或者做出強迫她的事。 孟禾鳶便好了傷疤忘了疼,落座后顏韶筠還是一臉黑沉別扭,顧及著她方才說的話?忍著沒有一吐為快,生怕又?被打發(fā)走。 二人不?說話?他又?很?難受,便提起?別的話?題:“孩子的名字可想?好了?” 孟禾鳶一個猝不?及防脫口而?出:“鶴廷如何?”,說完后她自己也一怔,她昨日晚上不?自覺的翻了許久的書,才找到了這二字,莫名覺得很?適合,便暗自記在了心里。 顏韶筠眸中浮起?淡淡的欣喜:“好、鶴廷很?好,廷哥兒?!?,他說完又?低頭對小孩說:“你今后便叫鶴廷,廷哥兒?!?/br> 廷哥兒聽懂了,高興的重重點頭,孟禾鳶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就隨便起?的,若是覺得不?好,你……” “很?好。”不?待她說完,顏韶筠抬頭認(rèn)真道,孟禾鳶觸及到他深邃的視線,垂下了眼眸,“那便好。” 顏韶筠看著她怯怯弱弱的小模樣,心癢難耐,他也懶得顧及暗衛(wèi)是不?是在周圍看著,是不?是又?傳給了官家,他現(xiàn)在只?是想?見一見她,好撫慰心中的空缺 廷哥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胃口很?大,而?且很?乖,孟禾鳶越瞧越歡喜,礙于顏韶筠在,不?好過分?的表達。 “你若是喜歡,叫廷哥兒隨你住幾日?!鳖伾伢薏?顯情緒道。 孟禾鳶聞言微怔,隨即,說:“不?必了,我?每日要去茶樓,顧不?上的?!?/br> 顏韶筠對如意茶樓也有所耳聞,知道這如意茶樓背后的老板便是賀蘭珣,他盡力按壓著翻騰的情緒,“你每日去做甚?!?/br> 孟禾鳶本是奇怪,而?后才想?起?她并沒有把賀蘭珣給她信物之事透露出去,“沒什?么,同他學(xué)些經(jīng)商之道罷了?!?/br> 她話?語輕飄飄的,是很?自然的說出來,沒有意識到一個女子同一個素不?相識的男子學(xué)經(jīng)商之道有什?么不?妥,顏韶筠聽得心中淤堵,原本壓制的嘴上積德也拋到了腦后:“士農(nóng)工商,一介商賈,本就上不?得臺面,你同他接觸,又?有什?么好處。” 孟禾鳶原本的好心情一掃而?空,她現(xiàn)在怨自己記吃不?記打了,咬著下唇輕聲?:“是,比不?得顏大人地位高,堂堂刑部侍郎、顏府嫡長孫自然是什?么都瞧不?上的,就連在兵器營里洗洗刷刷,也照舊如此?!?/br> 顏韶筠聽出了她話?語中的不?滿,分?明應(yīng)該懊悔,卻看她這般維護賀蘭珣的樣子惱恨的緊,緊繃的下頜叫他秾麗的眉眼越發(fā)顯得凌厲俊美,他現(xiàn)在覺得孟禾鳶的脾氣也越發(fā)大了,一張小嘴叭叭的,嗓音好聽,話?語也是極為氣人的。 他板著臉,越發(fā)覺得氣不?順,再待下去他怕又?開始無差別的胡言亂語,便說:“走了?!保f完便抱過廷哥兒,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孟禾鳶懷中一空,被甩了臉色,也氣得面色發(fā)紅,她就不?該對這廝期待過高,一邊往府中走一邊痛恨自己的心軟,別人欺負(fù)她她不?敢還擊便算了,別人臉色一變自己也忘了那些吃過的苦頭,又?心善的拉不?下臉來給人壞臉色。 到頭來,郁悶的還是自己,但是半響后又?開始思?索自己話?是不?是說過分?了。 顏韶筠走在路上,路人瞧見他一個男子抱著個孩子,十分?可憐見的,不?時有同情的目光飄過來。 翌日,孟禾鳶到茶樓時賀蘭珣也在,他換了身衣袍,終于又?有了京城那副儒雅的公?子相,捻著茶葉坐在木梯口放入唇舌中,瞧見孟禾鳶便招了招手,孟禾鳶過去了。 賀蘭珣:”聽聞昨日宋先生給你布置了課業(yè),你完成的如何了?” 孟禾鳶羞赧:“倒是差不?多?了,只?是還未記熟,東西太多?了?!?/br> “今兒個春和山頭的茶熟了,你可有興趣隨我?一瞧?!辟R蘭珣背著手認(rèn)真問她,孟禾鳶有些猶豫,就他們二人…… 賀蘭珣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把瑛娘也叫上?!?/br> 如此孟禾鳶便點頭答應(yīng)了,瑛娘聽說能出去,興沖沖的換了一身衣裳,三人坐了馬車往春和山去,他們前腳剛走,顏韶筠便來了,小二看著這通身氣度不?凡之人問:“喲,這位公?子,喝茶還是看戲?” 顏韶筠環(huán)視一圈兒:“孟……姑娘可在?” 小二聞言臉色垮了下來,竟攆起?了人:“去去去去,趕緊離開。” 顏韶筠被他這大變的臉色弄得懵然,小二一臉看透他的樣子:“裝什?么裝,像你這樣道貌岸然的二面皮我?一日不?知要見多?少,今兒個都第五個了,張口便是要找孟姑娘,怎么,下一句便是心悅她慕名而?來見一面?” 顏韶筠面色不?大好看,生生氣笑了,他知道她招人,不?知道招的這般,小二看他矗立在店內(nèi),沒好氣:“趕緊走罷,孟姑娘啊同我?們家主出門去了,我?們家主比你不?知道好多?少倍,家財萬貫人又?俊俏,二人郎才女貌,瞧你也長的不?錯,雖說也許家境貧寒,但多?努努力,還是可以與我?們家主比一比手指頭的?!?/br> 顏大人:“……” * 今日雖說天氣略有陰沉,但站在春和山還是透過卷云感受到了絲絲縷縷的陽光,滿山頭的均是綠意盎然的茶葉,采茶人點點的分?布在茶田。 半山腰處有一樁莊子,是茶園的歇腳處,孟禾鳶同賀蘭珣進了里頭,有不?少采茶工在炒青,旁邊擺了許多?竹筐,竹筐內(nèi)散著已經(jīng)哂好的茶葉。 賀蘭珣帶著她一點點辨識,還叫她上手親自體驗,茶園內(nèi)還有許多?果樹,賀蘭珣去摘了個桃子,在溪水中幫她洗凈遞給了她,瑛娘一進了山便撒歡兒似的不?見了人影,原本孟禾鳶還有些不?自在,賀蘭珣慢慢帶著她,也變得自然起?來。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問:“賀蘭公?子,我?記著先前太后說你有孩子,那你這般天南海北的走著,不?會念他嗎?” 賀蘭珣笑意淡了下去:“念啊,如何不?念,只?是正因天南地北的走著,才沒辦法顧得上,若是他再大一些,我?便可帶著他一起?了?!?/br> “他如今不?過三歲,我?走的時候話?還不?會說,待我?回去了,不?知還識得我?不??!彼Z氣中帶著淡淡的傷感。 孟禾鳶沒有問孩子的母親去了何處,便輕飄飄的揭過了這個話?題。 傍晚的時候,莊子里的孩子們放開了風(fēng)箏,賀蘭珣起?了興趣,對她說:“你等著,我?去去就來?!?/br> 半響他回來后手上拿著一個兔子風(fēng)箏,二人爬的高了些,牽著線順著風(fēng)倒退著跑了幾步,風(fēng)箏順著風(fēng)搖搖晃晃的飛到了天上,線越拉越長,賀蘭珣瞇了眼睛:“你瞧,這風(fēng)箏,看似飛的很?高,可實際總有一條線被握在手中?!?/br> 孟禾鳶沒有聽出他話?中的意思?:“那便剪斷好了?!?/br> “剪不?斷的,剪斷它就掉下來了,剪斷就不?是風(fēng)箏了。”賀蘭珣把風(fēng)箏遞給她:“你試試?!?/br> 孟禾鳶接了過來,又?把風(fēng)箏放的遠了些。 今日本是無虞平安的一日,但天不?遂人愿,孟禾鳶下山的時候把腳扭了,還丟了一只?鞋,徒留一只?著羅襪的腳,尷尬的半掩在裙裾下。 饒是賀蘭珣也沒想?到會發(fā)生這種意外,山路崎嶇,那只?鞋在她不?小心崴腳時滾落到了山底下,孟禾鳶扶著石頭,臉色酡紅的問:“不?若、不?若賀蘭公?子幫我?去叫瑛娘好了?!?/br> 賀蘭珣瞧了瞧天色:“倒也是可以,不?過天色晚了,我?也不?確定多?長時間才能往返一趟,不?若這樣,你先穿我?的?” 孟禾鳶震驚不?已,“這如何使得?!保@實在是大大的不?妥,未婚男女,共處一地,還穿他的鞋?孟禾鳶做不?出這樣的事來,忍著羞恥道:“還是勞煩賀蘭公?子去尋瑛娘罷?!?/br> 賀蘭珣認(rèn)真勸她:“可你腳傷了,就算是瑛娘來了也不?一定能下去,若你不?介意,我?把瑛娘喚上來,再把你背下去可好?” 孟禾鳶微怔,聽起?來這確實是個不?錯的法子,避免了二人獨自肢體接觸、又?和緩了尷尬的氣氛,便咬著唇瓣嗯了一聲?。 賀蘭珣便不?再猶豫,幾步跑著下了山,繞了幾圈才在田里頭揪出瑛娘,說明了緣由?,二人便又?趕緊上了山,孟禾鳶聽到了聲?音探出了腦袋,瑛娘小跑著上前,:“阿鳶姑娘,你可還好?” 孟禾鳶欲哭無淚:“我?、我?腳傷了。” 賀蘭珣彎下腰:“別廢話?了,瑛娘把人扶上來,趕緊去找大夫去?!?/br> 孟禾鳶被扶上了他的后背,嘟囔了一句:“好冷啊?!?/br> 賀蘭珣聽到了,側(cè)著臉耐心道:“這是山里頭,入了夜自然冷?!?,隨即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說出口,若是冒冒然這般說,孟禾鳶說不?定又?要掙扎著自己下山去。 賀蘭珣走的很?穩(wěn)健,孟禾鳶極力保持著身形不?與他貼在一處,但仍然感覺到他虬實溫?zé)岬能|體,三人進了莊子,賀蘭珣把人放在椅子上蹲下身:“現(xiàn)在在山里頭,沒有大夫,若是要下山找大夫,免不?了要顛簸,你的腳恐怕要受些痛,但我?會些醫(yī)術(shù),可能會冒犯些?!?/br> “你的想?法呢?”賀蘭珣很?認(rèn)真的反問,他視線比她矮些,是仰頭看她,額上泛起?了細(xì)密的汗意,與顏韶筠的秾麗俊美不?同,他的眼睛并不?深邃,沒有深沉的感覺,反倒是很?明亮。 孟禾鳶頭一次遇到征求她意見的男子,不?免一怔:“什?么?”,她反應(yīng)呆呆的,很?讓人好笑,賀蘭珣卻無不?耐,反而?又?問了一次:“雖然現(xiàn)在我?為你診治是最快、最方便合適的法子,不?過若你心里頭是不?舒服的,那反倒是不?如下山去,我?知道姑娘家對外男的事上很?是忌諱?!?/br> 旁邊的瑛娘張了張口,想?說什?么,又?閉上了嘴,女子的名節(jié)比天大,京城里的貴女們規(guī)矩多?的很?,她怕自己一張口惹來笑。 孟禾鳶臉色漲的通紅,她試著微微用腳腕使力,一股刺痛油然而?生,她很?怕疼,差點哭出聲?來。 “那……那便有勞了?!彼龂肃橹÷?的說。 賀蘭珣低聲?一句:“得罪了。”便輕輕地抬起?她的腳,把她的羅襪半褪,露出瑩白?纖細(xì)的腳踝,腳踝處又?腫又?紅,他先是摸著有沒有傷到骨頭,確認(rèn)無誤后松了口氣:“沒事,沒傷到骨頭?!?/br> “瑛娘,去找些冰來?!辟R蘭珣對瑛娘說,瑛娘跑去了后頭庫房,庫房里頭有用硝石制的冰,包了些拿給了賀蘭珣。 賀蘭珣徑直讓開了位叫她給孟禾鳶敷,起?身后別開了視線,沒有絲毫逾矩的行為,克制有禮。 孟禾鳶羞赧的心也放松了下來,甚至動了動僵直的身子,卻被賀蘭珣彎腰在身后墊了個軟枕。 擦藥油也是在賀蘭珣的指導(dǎo)下,瑛娘笨拙的給她擦拭。 待到家后已經(jīng)天黑了,言氏已經(jīng)跑到了門口探頭探腦,見孟禾鳶一瘸一拐的下了車,心急火燎的攬著她左瞧瞧又?摸摸。 賀蘭珣拱手:“言夫人見諒,晚輩帶孟姑娘上山卻沒有照看好她,是晚輩的錯兒,改日定當(dāng)上門賠罪?!?/br> 言氏本來還有些怨氣,這番卻被他這懂禮數(shù)的模樣哄的服服帖帖:“瞧你說的,我?們阿鳶啊性子悶的很?,還是要多?謝賀蘭公?子帶她出去走走,雖說是因著公?事在身,但也是賀蘭公?子幫了忙,該是我?們謝你才是?!?/br> “夫人言重了?!辟R蘭珣笑得光風(fēng)霽月,言夫人越看越喜歡。 人走后,言氏便趕緊叫人張羅著端水拿藥油,說要親自給她活血化瘀,她邊揉邊仔細(xì)端詳孟禾鳶的神情,無意的問:“那賀蘭公?子是何來路?” 言氏并不?知道太后有意賜婚的消息,自然也不?知賀蘭珣和太后的關(guān)系,孟禾鳶不?知怎么的隱去了這一段,只?說:“是個商人,先前無意結(jié)交,想?同他學(xué)些經(jīng)商之道。” 言氏點點頭:“他多?大了,可有婚配?” 孟禾鳶無奈:“娘,你莫要想?亂點鴛鴦?!?/br> 言氏嘟囔:“我?就問問罷了,還不?許問了?你這腳在家中歇幾日才行?!?/br> 孟禾鳶連連答應(yīng)才免了她的念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