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顏真棒?！敝軌翎罅四笈畠旱哪橆a，卻在碰觸到她眼尾時，腦中驀然浮現(xiàn)的，是那張久別重逢的臉。

    以前只覺得，書顏長得像她舅舅周槐南，直到這次紐約再見秦墨，才發(fā)現(xiàn)她其實完美繼承了他的眉眼。

    同樣的琥珀色瞳孔，就連眼尾微翹的弧度，都如出一轍。

    只是可惜，他大概永遠不會知道這個女兒的存在。

    一想到這里，周夢岑便心生愧疚地將女兒緊緊擁住，心里頭更是一片空寂。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

    “媽咪，你怎么了？”心細的書顏感受到母親的異樣。

    因為那力道大得仿佛害怕失去她一樣。

    周夢岑搖頭，掌心撫著她后腦勺，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抬頭看向站在車外的盛灝，微微頷首。

    “盛叔叔給我買了黑天鵝?！睍伝仡^看了盛灝一眼，仰頭乖巧說道。

    盛灝從小蓁手里提過一個黑天鵝蛋糕盒，遞了過去。

    “謝了。”

    “客氣。”

    盛灝望著她，目光有幾分直白的深情，又問：“剛下飛機？”

    周夢岑點頭，將女兒抱到一旁的兒童椅上，與他告別，“回見?！?/br>
    正要關上車門，盛灝卻伸手按住，饒有興致一笑：“一起喝個下午茶？”

    周夢岑：“明日回公司喝也一樣。”

    盛灝看了周書顏一眼，又對周夢岑笑道：“給個面子?！?/br>
    周夢岑看著自家女兒懷里的蛋糕，終是不好當著女兒的面拂了別人的好意，只得點了點頭。

    兩輛黑色轎車在附近的一家私密咖啡廳前后停下。

    小蓁帶著書顏和盛灝的外甥去了閣樓的游樂場玩，盛灝點了一杯冷萃，然后看向?qū)γ娴闹軌翎?/br>
    “還是馥芮白？”

    周夢岑輕點頭。

    咖啡上來之前，盛灝問道：“聽說你讓謝淮去紐約出差了，怎么，那邊項目進展不順利？”

    “小盛總消息挺靈通?！敝軌翎惶ы?。

    盛灝身子靠在椅背，盯著她像是要洞穿她所有心思：“岑岑，你其實不用對我這樣防備。”

    周夢岑淡然自若一笑。

    “過幾天我爸六十大壽，我跟他爭取了，如果……我們聯(lián)姻，圣地的股份可以再轉你10％，這樣，蘭亭地塊就由你全權做主?！?/br>
    “你知道不可能……”

    “我知道，”盛灝迫不及待打斷她，“我說的是協(xié)議結婚，字面意思。”

    周夢岑看著他，一時沒有出聲。

    “岑岑，你應該知道這塊地的熱度，我爸要讓它發(fā)揮出最大的價值，他是不可能讓步的，但如果你嫁給我，作為盛家兒媳，這塊地皮即便是送給你，他也毫無怨言。”

    周夢岑皺眉，該說盛灝是太過單純的蠢，還是明知故意的壞呢？

    盛坤倫想要的，不僅僅是她這個兒媳，還有如今周氏集團的半壁江山。

    當年，周氏集團被周云清和孫連成兩人害得資金鏈斷裂，面臨破產(chǎn)風險，危難之際，她的父母又相繼去世，是她獨自挑起大梁，配合司法清收，查找賬目，最終在混亂的資金流向中，發(fā)現(xiàn)了周云清和孫連成貸款流向的國外空殼公司，才及時向檢察機關申請追加對方洗錢罪名，扣下了正要出國的兩人，給父親平了反。

    后來，那些資金依舊沒有追回，她和周槐南的信托基金也根本不足以支撐偌大的虧空，所以周夢岑不得不變賣企業(yè)家產(chǎn)還清貸款。

    但好在她最終盤活了資產(chǎn)，保留住周氏集團。

    那段時日，周氏集團四面楚歌，往日盟友包括他盛家大都是隔岸觀火，不肯伸出援手。

    她一直撐到后來外公一家還以清白，才終于得以喘口氣，重振周氏集團。

    也是這個時候，眼見周氏集團穩(wěn)住，盛坤倫才惺惺作態(tài)提出讓周盛兩家聯(lián)姻，幫周氏集團恢復往日，條件是蘭亭地塊作為抵押，以超低價賣給盛世集團旗下的圣地集團，而那時，周夢岑手里也只有最后一塊蘭亭地塊了，那是他們一家人多年的心血。

    彼時，周夢岑一介女流，年紀尚輕，要在海城這樣一個金融大城市站住腳，別無他選。

    因為即便沒有盛家，也會有其他人，周夢岑也不想費更多精力去尋找長期合作伙伴，不得已答應。

    要不是后來書顏的意外到來，也許如今她早被困在盛家，周家也不復存在。

    “岑岑？”盛灝見她不說話，神情有些冷漠，心里不由打鼓。

    他知道，周夢岑不是尋常大小姐，不是他能把控得住的女人。

    可偏生是他喜歡的人。

    “不用，”周夢岑的笑容有些嘲諷，“你應該知道，我討厭這種交易?！?/br>
    會讓她想起七年前的屈辱。

    ——

    彼時，紐約，曼哈頓。

    得知周夢岑連夜回了中國，gee徹底明白這項合作是涼透了，一怒之下，他直接開車飆至秦墨的公寓。

    “moore！moore！”

    到了門口，gee連視頻門鈴都懶得按，氣急敗壞拍打著門。

    半晌，門開。

    后面是一張陰郁至極的臉，眼底猩紅，開門一瞬，是撲鼻而來的濃烈酒氣。

    “fuck！大清早你喝什么酒？”gee瞬間忘了自己來時的怒意，只覺驚詫。

    畢竟鮮少有人見到這樣放縱自我的秦墨。

    金融圈關于他的話題，都是這個男人極度自律又冷漠，喜怒更是不形于色，投資雖然從未失敗過，可成功時也沒見得他有多喜悅，仿佛是沒有感情的機器，更有人暗搓搓調(diào)侃他，每天醒來除了銀行卡里的天文數(shù)字余額，其他好像一無所有，清心寡欲到不像三十歲的男人。

    但唯有gee知道，他不過是心中有一個放不下又怨恨的女人。

    一年到頭，唯一能察覺到這個男人的情感變化，便是圣誕節(jié)前后幾天，他將自己封閉起來，喝點酒發(fā)著呆，不理世俗。

    只是這次，他的反應似乎更為激烈異常。

    客廳里滿地都是捏爆的啤酒罐，還有未燃盡的煙頭，男人領口半開的白色襯衫皺亂不平，頗有幾分頹廢性感。

    “你一夜沒睡？”

    gee著實佩服他的酒量，就這樣，都還能腳步沉穩(wěn)去給他開門，然后淡定無事般坐在沙發(fā)上，一臉不耐問他過來做什么。

    秦墨睨了他一眼，靠在沙發(fā)上，仰頭捏了捏眉心。

    何止是一夜，從知道她來紐約那一天開始，他已經(jīng)沒敢合過眼了，生怕醒來，又是一場黃粱夢。

    見他如此冷淡失意，gee只得暫時壓下心中怒火，畢竟作為合伙人，他是自己公司的招牌，又顧及他這幾日心情不佳，只能耐心詢問：“你昨天跟那位周總，談得怎么樣？”

    捏在眉心的兩根修指微微一頓，而后緩緩垂了下來。

    秦墨掀眸：“怎么？”

    她生了病，他又是喂藥又是煲湯，最后還親自將她喂飽，等燒完全退下才離開。

    怎么說，也是盡心盡力了吧。

    gee看著他一臉不耐煩，只覺欠揍，但還是憋著氣擠出一個紳士優(yōu)雅的微笑：“她回國了?！?/br>
    秦墨面色一僵。

    或者說，是瞳孔剎那失焦，望著前方。

    有那么一瞬間，他清醒過來，卻又好像依舊沉淪在見到她的那一刻。

    她從來都這樣，就像冬天的雪花一樣，毫無預兆降臨，又在夜深人靜融化，給他留下的只有那虛無縹緲、看不到摸不著的冷氣。

    “昨天下午的航班。”gee踢開腳邊東倒西歪的啤酒罐，坐到對面沙發(fā)，開始興師問罪。

    “你應該知道，我很看重這次合作，不光是因為合作本身能帶來雙贏，而且……這是allen介紹給我的?！?/br>
    周夢岑是allen的好友，gee覺得，allen能將自己介紹給她的好友，就足以說明她是決心跟他繼續(xù)發(fā)展下去的，而不是流水的三個月完美情人。

    這次戀愛，他是真心的。

    哪怕知道allen是西雅圖的風，他不一定能留得住。

    “allen？”秦墨卻好像忽然從夢中驚醒，隨后又肯定地說了一聲，“對，allen?！?/br>
    他意味不明笑了兩聲，隨后讓gee把allen的電話給他。

    “你要做什么？”gee有些警惕。

    身邊人都知道，allen曾經(jīng)對moore窮追不舍三個月，要不是后來跟他有了一夜風流，指不定現(xiàn)在還在覬覦這個男人的美色。

    秦墨蹙眉：“合作還想要嗎？”

    gee再次壓下心中窩火，為了千億項目，只能不服氣地報出了allen的電話。

    他猜不透moore的意思，只覺得這男人此刻好像有些瘋癲，便試探一問。

    “你們昨天吵架了？”

    “她真的是你那位舊情人？”

    秦墨照舊沒回答，好像關于那位周總的問題，他總是選擇避而不答。

    就比如現(xiàn)在，他打通了allen的電話后，直接切入主題：“周夢岑的電話，麻煩告訴我?！?/br>
    他說的是周夢岑，而不是ia。

    gee瞬間確認下來，這位周總，原來真的就是那個傷了他心的女人，頓時報復心起，拉開一罐啤酒，一臉的不甚在意。

    “突然覺得，這個合作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相信，現(xiàn)在有人比他更急。

    果然，對面男人掛了電話后，目光幽深看向他。

    下了逐客令。

    “你該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