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那雙往日里從容冷靜的鳳眸中?,此時盛著溫柔而炙熱的光,燕搖春莫名地?想起了白色的火焰,明明燃燒的時候很安靜,卻格外美麗,仿佛能將萬物都焚燒殆盡。 燕搖春胡思亂想了半天,回過神來,忽然察覺到楚彧的面容已?近在咫尺,兩人之間的距離近乎呼吸相聞。 第88章 燕搖春不記得在哪里?看到過,說戀愛的本質(zhì)是人類大腦分泌出的一種激素,這種激素會讓人產(chǎn)生快樂的情緒,同時還會滋生欲|望。 因為移情蠱的緣故,燕搖春看見了楚彧的喜歡,同?時也感受到了他的欲|望,如同?水面?下激蕩的暗流,在毫無防備的時候,迅速將她卷入其中。 而欲|望是會傳染的,就?像一滴濃墨,落入清水之中,漸漸逸散開來,將水也染上了些微的墨色。 楚彧的目光深邃猶如子夜,當中藏著溫柔與憐惜,他?靠近了些許,溫熱的唇輕輕地碰了她的鼻尖,仿佛在試探著她的反應,熾熱的氣息輕輕吹拂而過,燕搖春的身子微微一顫,下意識屏住呼吸,她意識到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被楚彧的情緒所迷惑,總之,在那一刻,她沒有做出躲開的動作。 況且她也無法躲開,因為楚彧的手已經(jīng)扶住了她的后腦,緊接著,低頭吻了上?來。 就?在唇與唇相?觸碰的那一刻,殿門忽然被叩響了,李得福的聲音傳來,小心而恭敬地道:“啟稟皇上?,奴才有要事相?稟?!?/br> 原本曖昧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楚彧的動作頓住,眸色驟冷,那一瞬間?,他?整個人的氣勢都?變了,燕搖春甚至從他?身上?感覺到了明顯的殺意,以及煩躁。 這可真是難得。 當欲|望與沖動退卻后,理智逐漸回籠,燕搖春和楚彧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想起方才那一幕,少女?倏然紅了臉,連忙手忙腳亂地將他?推開。 眼見大勢已去,楚彧便?只能按捺下心中的躁動,面?上?恢復了以往的冷靜從容,略略提起聲音道:“進來。” 不多時,李得福便?進來了,身后還跟著方才的劉太醫(yī),兩人自是察覺到了天子冷沉的目光,額上?的汗都?要下來了,李得福硬著頭皮道:“皇上?,劉太醫(yī)方才已查驗過那個香囊了?!?/br> 他?說完,又沖劉太醫(yī)使了一個眼色,劉院使上?前一步,拱手道:“那香囊中雖然沒有天竹子,卻有一味曼陀羅?!?/br> 聞言,燕搖春十分?意外,她與楚彧對視了一眼,忍不住問道:“曼陀羅是什么?” 劉太醫(yī)答道:“曼陀羅是一種花,可以入藥,但是必須嚴格注意用量,因為曼陀羅的花葉根莖皆有強毒,尤其是果?實,將其晾干后研磨成粉,服之可令人產(chǎn)生幻覺,嚴重者甚至會死亡,而淑妃的香囊中,便?有一些曼陀羅子。” …… 慈寧宮。 殿內(nèi)燃著熏香,氣味沉郁,太后倚在軟榻上?,闔著眼閉目養(yǎng)神?,林太醫(yī)正小心翼翼地替她施針,恭敬道:“太后娘娘這幾日?盡量少動怒,少憂思,安心靜養(yǎng),以免病情反復?!?/br> 聞言,太后輕嘆了一口氣:“哀家當然想清靜,可總有cao不完的心啊?!?/br> 正在這時,有宮人打起簾子進來了,小步疾走到榻前,行了禮,太后睜開眼,道:“又怎么了?” 那宮人低聲道:“錦繡宮派人來傳消息,說皇上?讓人去搜宮了,那廂正兵荒馬亂的,沒個主心骨。” “什么?”太后猛地坐直身子,林太醫(yī)連忙收回手,才堪堪避免將金針扎錯xue位。 太后雙目銳利地看向那宮人,道:“皇上?搜錦繡宮?他?要搜什么東西?” 宮人答道:“奴婢不知,錦繡宮的人也說不清楚?!?/br> “一群廢物!”太后冷冷罵了一句,又問:“淑妃呢?” 宮人答道:“聽說淑妃娘娘出去后,就?一直未歸?!?/br> 太后心中一沉,表情有些不好看:“真是沒一個省心的東西!” 她對林太醫(yī)道:“給哀家把金針取了吧,擺駕乾清宮?!?/br> 等?太后趕到乾清宮時,殿內(nèi)正燈火通明,值守的宮人見了她,立即行禮,并不敢阻攔。 太后才入了殿內(nèi),便?聽得里?面?傳來淑妃的哭泣聲,她依然穿著那一襲銀紅色宮裝,跪在地上?,淚痕滿面?,看起來十分?狼狽,聽得唱喏之聲,她立即轉(zhuǎn)過頭來,宛如見到了什么救兵一般:“太后娘娘!” 其他?人也朝這邊看過來,楚彧坐在主座上?,左側(cè)坐著燕搖春,皇后反而坐在另一邊,倚在圈椅里?,表情看起來有些百無聊賴。 見太后露面?,眾人紛紛起身相?迎,楚彧語氣淡淡道:“這么晚了,太后怎么過來了?” 太后徐步走過去,道:“哀家聽說出了大事,鬧得闔宮上?下兵荒馬亂的,特意趕來看看?!?/br> 她的目光掃過燕搖春,又落在楚彧身上?,道:“這么大的陣仗,究竟是出什么事情了?” 楚彧還未說話,皇后率先開口,道:“太后娘娘來得正好,淑妃意圖謀害天子,險些犯下弒君大罪,臣妾正在和皇上?商議著如何處置她。” 聞言,太后臉色驟變,倒吸一口涼氣,勉強定了定神?,道:“淑妃謀害皇上??哀家不相?信,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誤會?” 楚彧看了一眼李得福,后者立即上?前,將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末了道:“奴才已從淑妃娘娘身上?搜出了香囊,經(jīng)劉太醫(yī)查驗過,香囊內(nèi)裝的確實是晚香玉所制的催情香,其中還有曼陀羅籽?!?/br> 太后的表情十分?難看,她立即意識到,這次的事態(tài)似乎已經(jīng)嚴重到脫離了自己的掌控,于是轉(zhuǎn)向淑妃,一迭聲追問:“那香囊果?真是你的?宮中沒有晚香玉,究竟是誰給你的這東西?” 淑妃頓時支支吾吾起來,眼神?閃爍,看起來一副心虛至極的模樣,她顯然是還沒有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以為和從前一樣,只要有太后在,便?可以保住自己。 太后見她在這種場合竟然還是拎不清,當即大為光火,一步上?前,反手扇了她一耳光,厲聲道:“好好說話,究竟是誰給了你這個香囊?” 淑妃被這一巴掌給打蒙了,她捂著臉,張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太后,她在宮中這么久,這是太后第一次打她。 從前無論她做了什么,太后都?沒有動過她一指頭,哪怕當初她發(fā)病的時候,不慎刺傷了楚彧的手,太后也只是訓斥了幾句,讓她禁足半個月,事情便?了了,楚彧也并未追究,她依然還是那個風光無限的淑妃。 今天她不過是帶了一個香囊而已,雖說是用了催情香,可楚彧不是沒什么事嗎?情況還沒有當初的一半嚴重。 淑妃心里?既震驚又委屈,登時眼圈都?紅了,可是太后的態(tài)度如此嚴厲,她也不敢認下那香囊,便?流著淚嗚咽道:“香囊是……香囊是桑兒給臣妾的……” 太后深吸一口氣,低頭問她:“那曼陀羅呢?也是她放進去的?”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意圖,只要那香囊里?的曼陀羅是別人放的,那淑妃也不過是用了催情香罷了,罪不至死。 燕搖春有些震驚,震驚過后是無語,她沒想到,都?到了這個份上?,太后居然還想保住淑妃,這淑妃是什么金鳳凰嗎? 想到這里?,她下意識看了楚彧一眼,他?正微垂著眼,看上?去沒什么表情,因為涂了藥的緣故,楚彧的皮膚已經(jīng)恢復了大半,但還是能看見隱約的微紅,可太后自入殿以來,甚至沒有多問一句他?的情況,比起親兒子,她顯然更關心淑妃。 燕搖春費解之余,心中又涌現(xiàn)出淡淡的酸楚,一時間?,她也分?不清這是楚彧的情緒,又或者是自己為楚彧感同?身受。 很快,那個叫桑兒的宮女?就?被帶了過來,待聽說事情原委,她起先是害怕,嘴唇甕動著,仿佛想說什么,然而一對上?太后的目光,她就?瑟縮了一下,眼中露出惶恐,顫聲道:“是……是奴婢做的……和淑妃娘娘無關……” 她說完,便?砰砰磕起頭來,一下比一下用力,燕搖春甚至感覺到地面?都?在微微震動,她張了張口,想讓對方停下來,然而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一旁的皇后也收起了那副百無聊賴的神?情,微微蹙著柳眉,盯著桑兒,不知在想什么。 “別磕了,”皇后語氣厭煩地道:“吵得很,把她拉住?!?/br> 立即有宮人上?前,將那桑兒按住,不讓她繼續(xù)磕頭,此時她的額角已經(jīng)破了,鮮血淋漓,看起來頗有些怵目驚心,雙眼通紅,不住地流淚,眼底透著灰心和絕望。 正在這時,楚彧忽然問道:“你說那香囊是你給淑妃的,宮中沒有晚香玉和曼陀羅,你是從何處得來的?” 桑兒有了些反應,囁嚅道:“是、是奴婢在宮外配的……” 楚彧頷首,又道:“既然如此,你把香方背來聽聽。” 桑兒的臉色慘白一片,楚彧的目光銳利如刀,緊緊盯著她,顯得異常冷沉,道:“背不出來?” 桑兒嚇得渾身發(fā)抖,一旁的太后開口道:“她不過是一個奴婢罷了,字都?不識得幾個,如何能記得住香方?” 楚彧看了她一眼,并沒有說話,而是一伸手,李得福立即小步上?前,將一張紙交到他?的手中。 看見那張紙,淑妃的表情登時劇變,方才落下的心又陡然提了起來,楚彧對太后道:“這是朕派人從錦繡宮搜出來的香方,和香囊里?的催情香一模一樣,上?面?的筆跡尚新,不像是一個奴婢能寫出來的?!?/br>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又道:“說來也是,一個奴婢,字都?不識得幾個,怎么能寫出這個香方?” 空氣靜寂如死,針落可聞,而太后的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第89章 不?多時,李得福便取來了淑妃的筆跡,與那香方比較,二者完全一致,鐵證如山,就是太后也沒法把黑的說成白的,她用力地?握住圈椅扶手,手指微微輕顫,臉色鐵青。 “淑妃犯下如此大錯,確實該重重懲處,”太后?頓了頓,才?繼續(xù)道:“只是哀家還有一事不明,這香方是她從何處得來的,其中是否別?有隱情?” “太后?娘娘還?是太心軟了,”一直沒說話的皇后?忽然開口道:“臣妾記得有一句話,叫論跡不?論心,別管這香方是哪里來的,總之現(xiàn)在看來,淑妃確實是做了這件事,就連她自己也?承認了,太后娘娘卻依然在為她開脫,未免有失偏頗了?!?/br> 太后?看了她一眼,目光森冷銳利,空氣靜得仿佛要凝固,片刻后?,她才?道:“既如此,還?請皇上看在哀家的面子上,饒她性命,就罰她去寺中修行,為皇上祈福,以此謝罪吧?!?/br> 這話一出,淑妃猛地?抬起頭,滿面不?敢置信:“姑母!” 楚彧的語氣淡淡道:“有太后?為她求情,朕自然不?會把事情做絕了,就依太后?所言,廢去她的妃位,貶為庶人,罰其在水月寺苦修,遇赦不?赦,此生不?得離寺一步?!?/br> 太后?的神情十?分難看,她的面皮緊繃,兩道法令紋顯得愈發(fā)深刻,看向淑妃,道:“還?不?快謝皇上的恩典?” 淑妃不?住搖首,哀哀求道:“姑母,我……” 太后?只閉了閉眼,冷聲道:“謝恩!” 淑妃紅著眼眶,慢慢地?俯身,磕了一個頭,哽咽道:“罪妾……謝皇上恩典……” 眼看著淑妃被宮人帶下去了,太后?這才?站起身,看向楚彧,沉聲道:“皇上一直不?喜歡淑妃,而今可算是得償所愿了。” 楚彧的語氣十?分平靜:“淑妃是太后?一手教導的。” 太后?一怔,他繼續(xù)道:“她能有今日,還?要多虧了太后?,怨不?得別?人。” 聽了這一句,太后?神色震怒,她張了張口,似是想說什么?,卻又止住了,拂袖而去。 淑妃被廢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后?宮,燕搖春最佩服的一點就是,在古代這種沒有網(wǎng)絡和電話的情況下,消息仍然傳得十?分之迅速,才?一會兒功夫,就連犄角旮旯里?的貓貓狗狗都知道了,阮拂云更是連夜趕來摘星閣,跟燕搖春一起吃瓜。 “想不?到她的膽子竟然這么?大,”阮拂云忍不?住驚嘆:“就算有太后?護著,那可是皇上啊,她怎么?敢的?” 燕搖春已?經(jīng)得知了整件事情的始末,折騰了一晚上,這會兒有點犯困,道:“或許是……她沒想到曼陀羅會有毒吧?” “這倒有可能,”阮拂云思?忖道:“不?過淑妃為什么?要把香方留著?這種東西不?是應該付之一炬才?最安全嗎?” 燕搖春一怔,是啊,哪怕淑妃再蠢,也?不?該犯這種錯誤,她總不?會是打算留著香方二次利用吧? …… 次日一早。 卯時三刻是上早朝的時間?,眾臣陸陸續(xù)續(xù)入了宣政殿,等候天子圣駕,左相照例站在最前方,手持笏板,垂眉斂目,聽著人群中傳來喁喁私語,官員們低聲交談著,尚相一向是不?參與這些的,又因為他位高?權重的緣故,別?人也?不?敢輕易來與他攀談。 不?知為何,尚相總覺得今日眼皮子一直在跳,似有不?祥,又想起昨夜從宮中傳出來的消息,他微微皺起眉,手指輕輕摩挲著光滑的笏板,在心中慢慢地?思?慮著。 直到外面?zhèn)鱽砹颂O(jiān)的唱喏之聲,眾臣齊齊止了話頭,靜靜等候著,空氣驀然變得安靜下來,緊接著,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天子踏入宣政殿,天還?未亮,廊廡下的火燭將他的身形映得格外頎長,如松如竹。 尚相與眾臣皆是俯身長揖,面朝天子行禮,口呼萬歲,聲音回蕩在整個大殿,齊整如一。 等楚彧在御座上坐定,眾臣開始依次奏事,一切都和往常無異,直到一名御史上前:“啟稟皇上,臣有本要奏。” “準奏。” 那御史姓張,名文祥,原是先帝老臣,對尚相一黨頗為不?滿,每隔幾日就要參一參,今日也?不?例外,一開口便是:“臣要彈劾太常寺少卿尚錫鱗大不?敬之罪,數(shù)日前,尚錫鱗當街縱馬,驚擾行人,適逢一國子監(jiān)學生路過,仗義執(zhí)言,他非但不?思?己過,反而將其打傷,后?來此事上達天聽,皇上命其在府中禁足悔過?!?/br> 楚彧頷首道:“確有此事?!?/br> lt;div style=quot;text-alig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