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搖春面露驚訝，道：“太后娘娘，這是誰說的？”

    太后看了一眼李更衣，道：“把你?方才同?哀家說過?的話，再原原本本地說一遍?！?/br>
    李更衣瑟縮了一下，低聲道：“就是昨日?傍晚，燕選侍從……從外邊回?玉華宮，賤妾聽見她和身?邊的宮人說的。”

    李更衣此時心里也苦得很，她原本只?是想小小地挑唆一下淑妃而已，誰能料到事情竟會發(fā)展成這個地步？

    若是早知道淑妃有病，打死她也不?會來招惹，如今騎虎難下，李更衣只?能一口咬死燕搖春，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jī)。

    燕搖春聽了她的話，起初并沒有開口，只?是保持沉默，李更衣心里漸漸升起幾分希冀，難道……燕搖春無法自證？

    “燕搖春，”太后眼神銳利，語氣凝重?道：“身?為一個八品選侍，妄議高位分的嬪妃，論其是非，污其名聲，你?可知這是什么罪名？”

    “嬪妾當(dāng)然知道，”燕搖春從容答道：“妄議高位者?，掌嘴二十次，搬弄口舌是非，掌嘴十次，誣陷他人，位份降一級，禁足并罰俸三月?！?/br>
    她一口氣說完，又道：“入宮之前?，嬪妾背誦過?宮規(guī)，只?是不?知道李更衣是否背過?？”

    這話一出，眾人都沉默了，李更衣心生不?妙，磕磕巴巴道：“賤妾當(dāng)、當(dāng)然是背過?的?！?/br>
    “那就好，”燕搖春點(diǎn)點(diǎn)頭，不?慌不?忙地道：“那嬪妾有幾句話要?請教李更衣了，不?知你?能否為嬪妾解惑？”

    李更衣硬著頭皮道：“你?說。”

    燕搖春慢條斯理道：“自古這捉賊拿贓，捉j(luò)ian成雙，你?說昨日?看見我與人非議淑妃娘娘，不?知李更衣看到的是哪個宮的下人？叫什么名字？”

    李更衣忙道：“自是你?們雪月齋里的下人，你?身?邊的人，我如何知道名字？”

    “你?確定？”燕搖春驚訝道：“昨天跟我回?到玉華宮的，是雪月齋的下人？”

    聽她這么問，李更衣心里咯噔一下，頓感不?對，卻又不?能改口，只?好含糊道：“天色太暗，我實(shí)在?看得不?真切，或許是……”

    燕搖春輕輕搖頭，然后忽地笑了，轉(zhuǎn)頭看向太后，道：“昨日?傍晚，嬪妾回?玉華宮的時候，身?邊確實(shí)有一宮人，是乾清宮的李總管派的，按照李更衣的說法，嬪妾是同?此人非議淑妃娘娘的，太后可以派人將他叫來，問個仔細(xì)?！?/br>
    李更衣的臉色頓時就白了，震驚脫口道：“怎么會——”

    這話一出，她的神情變得張皇失措，所有人都能看出，李更衣是心虛了，太后冷冷覷她一眼，道：“還需要?哀家再派人去?一趟乾清宮嗎？”

    她的語氣透著上?位者?的威嚴(yán)，陰沉沉地呵斥道：“真是一場鬧劇！”

    原本就在?崩潰邊緣的李更衣嚇得渾身?一顫，再也撐不?下去?了，手?足發(fā)軟，撲通跪倒在?地，崩潰不?已地哭道：“太后饒命！賤妾不?是有意的……賤妾只?是和淑妃娘娘說了幾句話，誰知道她就發(fā)——”

    太后當(dāng)即臉色一變：“堵住她的嘴！”

    與此同?時，有宮人更是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李更衣的嘴，讓她剩下的話都悶在?了喉嚨里，嗚嗚咽咽，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這倒讓燕搖春好奇起來，淑妃發(fā)……發(fā)什么？

    總不?能是發(fā)財吧？趁著太后處置李更衣的時候，燕搖春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四周，還真讓她發(fā)現(xiàn)了些許端倪，這殿里像是特意收拾過?，少了許多陳設(shè)，尤其是那博古架上?，大部分都是空的，這就有些古怪了，淑妃身?為四妃之一，穿戴打扮都是宮里頭一份，怎么可能舍不?得放點(diǎn)兒擺件？

    這不?像是收起來了，倒像是被打砸摔碎了，燕搖春心里有了些猜測，淑妃可能是在?發(fā)瘋，就因?yàn)槁犝f有人罵她？

    她頓感匪夷所思：看來淑妃這精神狀態(tài)很不?穩(wěn)定啊，跟楚彧比起來，真是一個天一個地了。

    正在?這時，外頭忽然有一宮人進(jìn)來稟道：“皇上?來了?！?/br>
    “他怎么來了？”太后的臉色微變，冷聲道：“哀家不?是讓你?們不?要?驚動旁人？皇上?日?理萬機(jī)，為了朝事煩心尚且不?夠，還要?讓他來cao心這些后宮瑣事，鬧得雞犬不?寧，你?們究竟是懷的什么心思？”

    話是這么說，她的目光已經(jīng)鎖定在?燕搖春身?上?了，顯然是在?指桑罵槐，影射她多生事端，燕搖春真是要?被這老太太氣笑了，到底是誰在?搞事情?。?/br>
    宮人們挨了一通呵斥，當(dāng)即呼啦啦跪了一地，不?多時，楚彧便自殿外進(jìn)來了，身?邊依舊跟著李得福，他看了燕搖春一眼，上?前?給太后作揖：“母后萬安?！?/br>
    太后瞬間就換上?了一副溫和的面孔，與方才判若兩人，招呼他坐下，又道：“皇帝今日?怎么有空過?來了？”

    楚彧笑了笑，答道：“兒臣聽說淑妃病了，還驚動了母后，便特意過?來看看。”

    他說著，又看向那些跪著的宮人，目光在?涕淚滿面的李更衣身?上?停頓一瞬，道：“是因?yàn)檫@些人服侍不?當(dāng)嗎？”

    太后擺了擺手?，道：“與這些奴才們沒什么干系，是有人在?淑妃面前?搬弄口舌是非，把她氣病了。”

    楚彧頷首，微笑道：“既是搬弄是非，應(yīng)當(dāng)按宮規(guī)處置?！?/br>
    “哀家正要?辦她呢，”說完，太后便看向李更衣，道：“來人，將她帶下去?懲治。”

    立即有兩個內(nèi)侍上?前?，將人帶出去?了，殿內(nèi)再次恢復(fù)了安靜，楚彧這一來，燕搖春也被賜了座，她在?旁邊聽著那對母子寒暄，無聊得摳手?指，便下意識將目光放在?楚彧身?上?，這才發(fā)現(xiàn)，他是帶著笑的。

    很奇怪，燕搖春之前?和他相處的時候，楚彧不?怎么笑，卻并不?冷漠，只?給人一種很溫柔的感覺，像冬日?里的太陽，而就在?剛剛，楚彧從入殿開始，面上?便時不?時露出笑意，看似溫和，卻讓人覺得很疏離。

    似乎是察覺到了燕搖春的目光，楚彧看過?來一眼，然后移開，仿佛只?是無意的一瞥，幾乎無人發(fā)現(xiàn)這個動作，他對太后道：“后宮瑣事太多，母后實(shí)在?是辛苦了，之前?您還說，精力不?濟(jì)，想讓淑妃代掌鳳印，打理后宮，如今淑妃也病了，眼下這后宮之中，多是新入的宮妃，或許只?有惠昭儀能幫您分擔(dān)一二了。”

    聽聞此言，太后的表情微變，嘆了一口氣，道：“惠昭儀確實(shí)是嫻雅大方，可她畢竟只?是二品宮妃，如何能服眾呢？還是再等?等?吧，哀家這身?子骨還撐得住?！?/br>
    楚彧不?語，又忽然看了燕搖春一眼，這次的動作很明顯，太后順著他的目光看過?來，笑道：“說起來，你?今日?早上?提的事情，哀家心里還記著，燕選侍如今歸宗侯府了，文信侯一向?qū)噬?忠心耿耿，忠義愛國?，他的后人，我們自是要?好生相待，哀家想著，是該給她提一提位份，也好彰顯我們天家的重?視?！?/br>
    “文信侯位從三品，燕選侍原該是才人位份，今日?李更衣誣告了她，讓她受了委屈，哀家覺得，不?如將她晉為美人，”太后略一停頓，征詢楚彧的意見：“皇上?覺得如何？”

    第28章

    楚彧點(diǎn)了頭之后,太后當(dāng)即就下了旨意，命人準(zhǔn)備冊封事宜，燕搖春也是萬萬沒想到?,自己?這一趟居然還能?升職，而且是由八品選侍直接晉升為五品美人,連升三級,這情況在后宮之中是很少見的。

    雪月齋的宮人們得知此事,都十?分高興,盼桃笑道：“主子這是升官兒了呢,若是放在民間，都得點(diǎn)上幾掛鞭炮，好熱鬧熱鬧。”

    玉珠和玉蘭幾個也紛紛附和,說了不?少討喜的話，燕搖春如今升職加薪，少不得要給下屬們發(fā)發(fā)福利,便?讓知?秋一一派了賞賜，眾人興高采烈地退下了。

    知秋將錢匣子鎖好，見燕搖春正趴在榻上?,表情不?見得有多高興，反而像是在神?游天外,遂道：“主子怎么了？”

    “嗯？”燕搖春歪過頭，看?著她：“什么？”

    知?秋語氣擔(dān)憂道：“您看?起來……不?是很高興?！?/br>
    燕搖春把手墊在下巴處,望著窗外照進(jìn)來的夕陽余暉,幽幽嘆了一口氣：“沒什么可高興的,拿多少錢,就要出多少力，總之,沒有一毛錢是白?拿的。”

    知?秋似懂非懂，道：“主子是擔(dān)心，以后會有很多事情？”

    燕搖春翻了個身，把自己?翻成平躺的咸魚，兩眼放空盯著屋頂，道：“對啊，今天才入宮第二天呢，就發(fā)生了這么多麻煩事……”

    簡直不?敢想以后，就在這時，知?秋忽然道：“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奴婢都會陪在主子身邊的?！?/br>
    燕搖春登時感動得淚眼汪汪：“秋兒你真?好?！?/br>
    說著，她支起身一把將少女抱住，還使勁蹭了蹭，知?秋嚇了一跳，渾身都僵硬了，手足無措道：“主、主子……”

    燕搖春語氣堅定道：“我要給你加工資！”

    知?秋：“??？”

    燕搖春放開她，比了一個手勢，道：“從今天起，你的例銀從每個月二兩變?yōu)槿齼伞！?/br>
    知?秋訝異道：“可是奴婢什么都沒有做啊?！?/br>
    “因?yàn)槟憬o我提供了寶貴的情緒價值，這是你應(yīng)得的，”燕搖春笑著比了一個噓聲的手勢，道：“別告訴其他人哦?！?/br>
    知?秋先?是愕然，爾后忍不?住笑了，她家主子偶爾會蹦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詞，但是……但是知?秋覺得，主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

    在后宮之中，消息流通得很快，沒多久，燕搖春被冊封為美人的消息就陸陸續(xù)續(xù)傳到?了各宮。

    長陽宮，沁芳軒。

    岑才人正在和阮更衣說話，有宮人稟道：“趙才人來了?！?/br>
    話音才落，趙才人便?興沖沖地掀了簾子進(jìn)來，道：“哎，你們都聽說了沒？出大事了！”

    阮更衣連忙起身，道：“趙jiejie來了，快請坐。”

    又命宮人沏茶，趙才人擺了擺手，一臉興奮地道：“我剛剛在惠昭儀那里，聽到?了一個大消息！”

    岑才人瞟她一眼，不?屑道：“就你能?打聽到?什么大消息？路邊上?看?個螞蟻打架你都能?高興壞了?！?/br>
    “呿，”趙才人也不?計較她的態(tài)度，神?神?秘秘道：“這次可真?是大消息，燕選侍你們還記得吧？”

    阮更衣點(diǎn)頭，岑才人嘲道：“今兒早上?才見過的人，就是我九十?歲太|祖母那記性，也不?該忘掉的?！?/br>
    趙才人訝異：“啊？你太|祖母不?是早沒了么？”

    岑才人無語地翻白?眼，阮更衣連忙打圓場：“趙jiejie，你還沒說燕選侍她怎么了？”

    趙才人終于把注意力拉回?正題，道：“燕選侍被冊封為美人啦！”

    阮更衣輕輕啊了一聲，感慨道：“燕jiejie好厲害啊，這么快就晉升了?！?/br>
    岑才人則是吃驚道：“真?的假的？今天才是入宮第二天，她怎么就升為美人了？”

    “不?知?道啊，”趙才人從碟子里捏了一塊芙蓉糕，一邊吃，道：“總之我是在惠昭儀那里聽來的，當(dāng)時蕭美人也在，她們倆也什么都不?知?道?！?/br>
    岑才人不?信，追問道：“惠昭儀怎么說的？”

    趙才人仔細(xì)回?想片刻，道：“惠昭儀沒說什么啊，就是笑著說了一句，不?愧是她?！?/br>
    “不?愧是她……”岑才人面露思索之色，蹙眉道：“我聽這意思，惠昭儀似乎是早有預(yù)料，她早知?道燕選侍會晉升？”

    “不?會吧？”趙才人疑惑道：“她又不?是神?仙，能?掐會算的?！?/br>
    阮更衣細(xì)聲細(xì)氣道：“太后娘娘很喜歡燕jiejie，今天不?是還特意賞賜了東西？燕jiejie會晉升，也是情有可原吧？”

    岑才人的秀眉蹙得更緊，反駁道：“這不?合理啊，哪怕升官兒都沒這么個升法，她一個八品選侍，家世也不?怎么樣，晉個更衣就差不?多了，憑什么直接連升三級？”

    阮更衣不?說話了，趙才人摸了摸下巴，道：“那她以后豈不?是跟蕭jiejie同起同坐了？咱們見她都要行禮了呢?！?/br>
    岑才人冷笑：“你脖子上?那東西可真?好看?，這才反應(yīng)過來?。俊?/br>
    趙才人滿不?在乎道：“人家有本事嘛，咱們以后也能?升位份的，怕什么？再說了，我看?燕選侍很好相?處。”

    “這就未必了，”岑才人嗑著瓜子，道：“咱們和她暫時沒交集，自是瞧不?出來什么，但是你看?看?寧美人和李更衣，誰從她手里討著好去了？她那會還只是一個選侍，以后可就不?一樣了?！?/br>
    “啊，”趙才人忽然想到?什么，一拍大腿，道：“我剛剛差點(diǎn)把另一件事給忘了，李更衣！”

    阮更衣好奇道：“李jiejie怎么了？”

    岑才人：“難道她也晉升了？”

    趙才人道：“李更衣被罰了，降為選侍，罰俸并禁足三個月?！?/br>
    聞言，岑才人和阮更衣吃了一驚，互相?對視一眼，空氣都安靜下來，片刻后，岑才人微一挑眉，慢慢地道：“李更衣被罰，她倒晉升了，這之間沒點(diǎn)關(guān)系，我是萬萬不?會相?信的?！?/br>
    “??？”趙才人苦苦思索：“這能?有什么關(guān)系？”

    岑才人白?了她一眼：“等?你哪天長出腦子了，再來想這些問題吧。”

    就在這兩人要掐起來的時候，阮更衣輕聲開口道：“話說，燕jiejie被封為美人了，咱們是不?是該去慶賀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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