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擊退么？”

    “拓跋什翼健異常小心，廣派斥候偵騎，每次出兵，都分成三部，一部為援，兩部互相策應(yīng)，一有風(fēng)吹草動，立即退兵。”

    “這廝到學(xué)精了，聯(lián)合西域都護(hù)也只能擊退他，得不償失，令桓伊守住城池即可，讓拓跋什翼健再猖獗些時日。”

    梁國現(xiàn)在的精力在南面。

    南北一統(tǒng)，草原絕對不是對手。

    “唯?！崩顑€拱手。

    “朕進(jìn)取海洋，你意下如何？”趁著這個機(jī)會，李躍干脆溝通一下。

    上次商議兵策時，他對從海洋出兵有些抵觸。

    梁國的未來終究還是要靠他，李躍不想人亡政息。

    “父皇雄才大略，兒臣短視了?！?/br>
    “你這話就有些言不由衷了，你我既是君臣，但也是父子，父子之間，還用藏著掖著？”幾年十年，李躍看著他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成長。

    不過城府也逐漸增加，在自己面前越發(fā)恭順。

    李儉稍作斟酌，“兒臣只是覺得有些冒險，且大梁疆域萬里，何必再經(jīng)營海上？”

    李躍令人取來自己制作的世界草圖，鋪在堂中。

    大陸、海洋、海島、南北極，都被李躍以山海經(jīng)里的名字標(biāo)注出來，沒有就自己編一個。

    “大梁疆域萬里，但核心區(qū)域，其實(shí)只有黃河、長江流域，這世界其實(shí)非常大，大梁不過其中一隅而已，不可妄自尊大?！?/br>
    “這……”李儉望著腳下偌大的地圖，眼中充滿了震撼。

    世界觀瞬間就被打開了。

    “大海之上，金銀、糧食、人口要什么有什么，豈能放棄？何為梁，以刀和木橫行于四海之上，大海便是大梁天命所在！”

    這時代恐怕沒人能比李躍明白海洋對華夏的重要。

    “經(jīng)營西域只是沿襲大漢國策而已，開拓海洋，方是你我父子彪炳千秋的功績！”

    做人沒有夢想，跟咸魚有什么區(qū)別？

    一個國家也是。

    技術(shù)、天時、氣候，都是客觀原因，只要有一顆進(jìn)取之心，這些都不是問題。

    這也是李躍能想到的，唯一能打破王朝兩百年周期魔咒的唯一辦法。

    “父皇真神人也?！崩顑€徹底嘆服。

    “此物就送與你?！?/br>
    “謝父皇?！?/br>
    第七百二十章 退路

    江東。

    吳興周氏不愧是江東之武宗，一旦決定起兵，比王氏果決多了，精選五千江東健兒為先鋒，子率一萬七千余眾為后軍，一路向北。

    接連擊敗前來攔截的王廞、荀籍等北方士族部曲。

    南北士族新仇舊恨加在一起，響應(yīng)者日多，義軍漸盛，頗有席卷江東之勢。

    不過北方士族也意識到危機(jī)，畢竟這群人打出的是清君側(cè)的旗號，真攻入建康，清理誰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被梁國擊敗了，最多也就換個人磕頭，但若是敗于江東豪強(qiáng)之手，下場之凄慘可以預(yù)見。

    桓溫的荊州兵沒少作孽，都一起算在“北傖”頭上。

    建康各大勢力，反而與桓溫拋下成見，一起對付本土豪強(qiáng)。

    江東豪強(qiáng)有江東百姓支持，北方士族則有江北流民支持。

    兩股勢力都不算弱小，北傖南貉，一時間斗的難分難解。

    戰(zhàn)爭之慘烈，不亞于北方。

    謝安一身儒甲，被北府軍將士們簇?fù)碇?，登高眺望敵陣，只見敵營中旌旗林立，鐵甲肅整，長戈如林，軍容頗甚。

    “可惜周家不能為朝廷所用，若兩方合力，足以抵擋大梁，坐擁東南半壁?！敝x安喟然一嘆。

    侄兒謝允道：“當(dāng)年朝廷虧待周家，何其不智也?！?/br>
    “當(dāng)年有當(dāng)年的形勢，周家三定江南，麾下數(shù)萬虎狼之師，桀驁不馴，朝廷焉能不忌憚？”謝安屁股自然坐在晉室一邊。

    謝允干笑兩聲，“賊勢頗盛，梁軍厲兵秣馬，即便過了眼前這一關(guān)，梁國這一關(guān)也不好過，叔父還是早些安排?！?/br>
    沒人看好桓溫。

    士族不光要跟江東豪強(qiáng)斗，內(nèi)部還要跟桓溫斗。

    北面梁國如日中天，勝負(fù)已經(jīng)十分明顯，天下一統(tǒng)的跡象逐漸顯露。

    謝家算是最早布局之人。

    幾年前就將謝道韞送入梁國，還誕下皇子……

    也算是兩邊聯(lián)姻，當(dāng)然，這些都是士族的傳統(tǒng)手段。

    謝安掃了一眼周圍，見都是謝家家將，神色一緩，淡淡道：“欲迎貴客，須先打掃干凈屋舍?！?/br>
    謝允愣了片刻，方才領(lǐng)會言外之意，“叔父高見?！?/br>
    叔侄二人不再說話，專心察看敵營。

    從南到北，極為仔細(xì)，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細(xì)節(jié)。

    還讓荀籍率軍前去試探。

    士族一軍出，豪強(qiáng)三路夾擊之，荀籍再次慘敗，倉皇后退。

    豪強(qiáng)軍就在營前耀武揚(yáng)威，一個個極其亢奮，咬牙切齒在營前痛罵。

    “回?！敝x安神色不變。

    不過謝允能從他臉上看到一絲喜色，“叔父莫非有破敵之法？”

    謝安道：“兵法有云，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zhàn)。亂軍持怒而來，可以驕兵之計敗之！”

    “驕兵之計？”謝允陷入思索之中。

    “傳令，全軍舍棄此營，后撤三十里，北府軍斷后?！奔幢惆l(fā)號施令，謝安還是慢條斯理，沒有絲毫殺氣。

    后退，能更靠近建康，遠(yuǎn)離豪強(qiáng)軍的老巢會稽。

    軍令一下，諸軍如鳥獸潰散，只有北府軍軍容肅整，放火燒毀了營地。

    豪強(qiáng)軍立即咬了上來，兵力雖眾，卻各自為戰(zhàn)，北府軍且戰(zhàn)且退，沒讓豪強(qiáng)軍占到多少便宜。

    退了第一次，還有第二次、第三次。

    豪強(qiáng)軍連勝三場，士氣越發(fā)旺盛。

    不過驕氣也越來越盛，皆有蔑視士族軍之意。

    “敵意已驕，侄兒愿率一軍，突襲敵營，定可大獲全勝！”謝允見火候差不多了，決心一戰(zhàn)。

    謝安搖搖頭，“吳會豪族，傳承數(shù)百年，皆通兵法，必有防備，不可擊也?！?/br>
    “然則楚王昨日派人來斥責(zé)我等作戰(zhàn)不力?！?/br>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不必?fù)?dān)心，傳令再退?！?/br>
    “再退……就到宣城了?！?/br>
    宣城是建康的南大門。

    “退?！敝x安只說了一個字，語氣雖淡，卻氣勢十足。

    大軍再退，有士族帶著自己的部曲逃散了，士族軍越來越少，只有六千北府軍緊緊相隨。

    北府軍多為北方流民，僑居在江北，家眷大多在廣陵，建康失守，廣陵難逃一劫。

    眼看宣城近在眼前，士族軍越來越少，終于有一股豪強(qiáng)軍按捺不住，脫離大部，撲了上來。

    謝安當(dāng)即召集北府軍將，指著南面，“兒郎們，建功立業(yè)，就在今日！”

    “戰(zhàn)、戰(zhàn)、戰(zhàn)！”

    北府軍士卒舉起手中刀矛，斗志如烈焰一般升騰起來。

    隨后，謝允、謝汪、謝沖等謝家子侄率北府軍忽然掉頭，氣勢洶洶迎戰(zhàn)敵軍。

    如果說江東還有一戰(zhàn)之力，絕對不在桓溫的荊州兵上，而是北府軍，荊州兵成了喪家之犬，軍紀(jì)松弛，戰(zhàn)斗力持續(xù)下滑。

    北府軍冉冉升起，內(nèi)憂外患之下，要保衛(wèi)家眷，人人奮不顧身。

    每個人都知道江東豪強(qiáng)攻破建康的后果。

    戰(zhàn)場上，仿佛一道狂風(fēng)自北向南席卷。

    豪強(qiáng)軍輕敵冒進(jìn)，造成暫時的兵力空虛，謝安等這么久，就是等的這個機(jī)會。

    “殺！”戰(zhàn)場上，北府軍咆哮著沖向敵營。

    謝安尋來一匹戰(zhàn)馬眺望，表面上一副云淡風(fēng)輕神色，其實(shí)心中也有些擔(dān)憂。

    這一戰(zhàn)，北府軍輸不得。

    但戰(zhàn)場上怕什么來什么，原本戰(zhàn)場形勢一面倒，敵軍很快就要崩潰，卻不料東面、西面各有一支大軍包抄而來。

    “陷阱！”謝安心中一動，額頭上劃下一顆冷汗。

    他有驕兵之計，敵人也不是庸手，故意派一軍脫離大部，吸引北府軍反攻，然后東西兩路包抄，圍殲北府軍主力。

    北府軍沒了，謝家無論在建康，還是今后的洛陽，都會失去話語權(quán)。

    面對重重敵軍圍困，北府軍英勇奮戰(zhàn)，以弱勢兵力抵擋豪強(qiáng)軍的圍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北府軍不斷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