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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橫刀十六國在線閱讀 - 橫刀十六國 第361節(jié)

橫刀十六國 第361節(jié)

    仿佛還沒從悠揚(yáng)的笛聲中蘇醒過來。

    “敢問此是何曲?”之前演奏之人大為嘆服,紛紛拱手,甘拜下風(fēng)。

    青年臉上也收起倨傲神色,“此為在下所創(chuàng)梅花三弄,難登大雅之堂,讓諸位見笑了?!?/br>
    “梅花三弄?”李躍一怔。

    “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不敢不敢,在下桓野王,有俗務(wù)在身,多有冒昧,就此告辭?!鼻嗄陮㈤L笛插回腰間,拱手一禮,擠進(jìn)人群之中,就此消失了身影。

    幾個(gè)校事擠了過來,以眼神詢問李躍要不要追。

    李躍揮揮手,讓他們退下。

    既然知道名字,也就不難找到蛛絲馬跡,這青年腰懸長劍,孤身從江東而來,武藝必然不凡,若是被他察覺有人跟蹤,反而弄巧成拙。

    “桓野王,莫非是桓溫子弟?”李躍第一時(shí)間想到了桓溫。

    畢竟天下姓桓的人不多,能有如此氣度,絕非尋常人家子弟。

    王猛道:“既然來了,肯定還會(huì)再見?!?/br>
    李躍點(diǎn)點(diǎn)頭,來鄴城之人何止桓野王,連遼東慕容恪,漠北的柔然都或明或暗的來人了,想一窺梁國虛實(shí)。

    這場盛會(huì)正是展現(xiàn)中原的機(jī)會(huì)。

    李躍與王猛繼續(xù)游覽鄴城,街頭依舊熱鬧,不過都有些意興闌珊,北城繁榮,南城卻頗多衣衫襤褸之人。

    原以為是流落而來的流民,一問才知是各地趕來的窮苦書生、工匠,蜷縮在墻角,面有饑饉之色,但眼中閃爍著光彩。

    而且很多人都是拖家?guī)Э诙鴣?,一家人簇?fù)碓谝黄稹?/br>
    “老丈從何而來?”李躍湊近一家詢問。

    “回稟貴人,我等俱是代郡鐵匠,聞大梁皇帝重匠人,特來尋口吃食!”老丈其實(shí)并不老,四十左右,但臉色黧黑,身體瘦弱,也就顯得蒼老。

    “甚好,甚好,皇帝必不辜負(fù)爾等?!痹诶钴S眼中,這些都是無價(jià)之寶,他們肯來,說明心向梁國,信任李躍。

    “借貴人吉言?!辫F匠一臉喜色。

    這年頭不比后世到處都是大路,仍處在亂世。

    遠(yuǎn)離故土,千里迢迢奔赴鄴城,沿途不是土匪就是野獸,這是拿自己的性命作賭注。

    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桓野王那般瀟灑。

    詢問其他人,竟然還有人是從草原上逃回的鍛奴,也有從南陽、江淮潛逃過來的。

    這年頭工匠比軍戶地位還差,屬于士族豪強(qiáng)、達(dá)官貴人的私有物品,遭受他們的盤剝掠奪,窮苦不堪。

    歷史上,幾十年后的赫連勃勃造統(tǒng)萬城,蒸土筑城,錐入一寸,即殺匠人,尸體筑入墻壁,造五兵之器,射甲不入,即斬弓人;如其入也,便斬鎧匠……

    以前只有北方百姓往南邊跑,總算有南邊的往北邊跑。

    這是一個(gè)好兆頭。

    “著京兆尹郭環(huán)速速安排住處,準(zhǔn)備衣食,安排大夫,不可令一人挨餓受凍!”李躍吩咐身邊的崔宏道。

    崔宏稍愣了一下,然后趕緊去辦,剛剛回返鄴城,還未適應(yīng)節(jié)奏。

    “等等,去查一下桓野王何許人也!”

    “唯!”崔宏拱手。

    李躍令左右拿出身上值錢的東西,多是些散金碎銅,難見銅錢,去換了些胡餅回來,分給眾人,“商賈如刀劍,可以傷人,亦可救人,就看被誰掌握,是時(shí)候重鑄五銖錢了。”

    方才百姓買賣多是以物易物,體面一些的人則用糧帛,兩邊都不方便。

    經(jīng)濟(jì)不起來,別說追趕兩漢,就是西晉也很難恢復(fù)。

    王猛道:“臣知矣,眼下緊要之事便是重鑄錢幣!”

    古代銅礦集中在雷首山脈(中條山)、太行山脈、秦嶺山脈、劍南山地、南嶺山區(qū)和長江下游丘陵地帶。

    雷首山在河?xùn)|,太行山也基本被梁國掌握,尋到銅礦不難。

    石虎搜刮天下,鄴城很多宮殿都鑲銅鍍金,府庫中藏了不少金銅,可以拿出來造錢。

    西漢五銖錢七成是銅,兩成是鉛,一成是其他雜質(zhì),除了銅五銖,還有金五銖,大漢帝國之所以強(qiáng)盛,跟完善的五銖錢體系脫不開關(guān)系。

    有現(xiàn)成完善的五銖錢體系,沒必要再弄鑄其他錢幣。

    第四百七十四章 雄杰

    太原,晉陽城內(nèi)。

    諸將吏濟(jì)濟(jì)一堂。

    有人一臉郁悶,有人一臉怒色,只有慕容垂神色平靜。

    “昨日索要健兒、家眷,今日令將軍詣鄴,依某看,那李躍分明不給我等活路!”蘭汗怒道。

    “鄴城龍?zhí)痘ue,派一使者前去即可,想來梁主不會(huì)在此時(shí)與我反目!”蘭建作為兄長,沉穩(wěn)的多。

    詔令上的語氣也沒多嚴(yán)厲。

    慕容垂望向高弼,“先生意下如何?”

    高弼捋了捋下頷上不多的胡須,“此乃梁帝試探之舉,鄴城龍?zhí)痘ue,將軍若去,性命倒是無憂,只怕難以回返,不如不去。”

    比起坑殺段龕滿門和部曲的慕容儁,李躍在天下群雄中名聲還算不錯(cuò),至少?zèng)]有隨意殺戮。

    慕容垂沉吟片刻后道:“不,鄴城吾非去不可!”

    眾人皆是一愣,“為何?”

    “此去鄴城,一者可消梁帝對(duì)吾之忌憚與敵意,二者可觀梁國氣象,三者可結(jié)交鄴中權(quán)貴,有百利止一害,不入虎xue焉得虎子?當(dāng)年苻洪姚弋仲侍奉石虎十六年,吾何為而不至鄴中?”

    慕容垂身上越來越有雄主氣度,令堂中諸人心折不已。

    只要性命無憂,總有出頭之日!

    “太原之事,皆托付與先生?!蹦饺荽箾_高弼拱手。

    長子慕容令入質(zhì)鄴城,次子慕容馬奴拙劣不堪,三子慕容農(nóng)年幼,只能將太原托付給過命交情的高弼。

    不過這一舉動(dòng),讓蘭氏四兄弟神色有些低沉。

    “阿汗、阿加難,敢與吾同去否?”慕容垂雖是在邀請(qǐng),但語氣卻不容置疑。

    蘭汗、蘭加難望向兄長蘭建,在慕容垂的氣勢(shì)在,蘭建也不敢發(fā)一言,兄弟二人只能咬牙硬撐,“有何不敢!”

    “壯哉!”慕容垂撫掌而笑……

    鄴城。

    崔宏親自督辦,在南城開辟出一大片民宅,供匠人居住,同時(shí)也提供給寒門士子。

    前后不到十日,崔宏已摸清桓野王的底細(xì)。

    本名桓伊,卻并非桓溫族人,而是譙沛铚縣人,乃江東名士丹陽尹桓景之子,少年時(shí)即隨父宦游蒸湘,寓居于云綿庵,讀書習(xí)武,觀梅吹笛。

    入鄴之后,遍覽名跡,并未與人接觸。

    既然是閑云野鶴,李躍也就沒太在意。

    文人多來鄴城走走也是好事,加強(qiáng)南北之間的溝通。

    李躍正與王猛商議行商司細(xì)節(jié)時(shí),劉應(yīng)忽來稟報(bào):“陛下,慕容垂將親至鄴城!”

    “慕容垂雄杰也!”李躍由衷贊嘆一句。

    脫離慕容恪的提攜后,慕容垂長進(jìn)了不少,無論梁國如何咄咄逼人,他都沒撕破臉皮,此次更是敢來鄴城,足見其膽氣。

    不過這么多年,李躍的名聲還不錯(cuò),投降自己的劉國、張平,都頤養(yǎng)天年,在鄴城過著平安安樂日子。

    基本信用還是有的。

    王猛眼神一亮,“拓跋什翼健來否?”

    劉應(yīng)回道:“未曾有消息傳回?!?/br>
    “以拓跋什翼健的性子,肯定不敢來?!崩钴S太了解他了,若有這個(gè)膽量,也不會(huì)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王猛道:“慕容垂此來,非同小可,絕不可怠慢?!?/br>
    “這是自然!”李躍也很想見見這位名垂青史的人物。

    慕容垂說來就來,數(shù)日之間,一百三十二騎頂著寒風(fēng)穿過滏口,直奔鄴中。

    為了表示重視,李躍讓王猛和質(zhì)子慕容令一同前去迎接。

    自己則在宮中設(shè)下酒宴。

    二人聯(lián)袂入城,慕容垂頭戴黑玉冠,一身圓領(lǐng)皮氅,系著一件細(xì)白貂絨披風(fēng),腰間一條青玉帶,撲面而來的雄武之氣。

    慕容氏一家子都相貌出眾,慕容垂雖沒有慕容恪英俊,但勝在一個(gè)“雄”字,身材魁梧,面容堅(jiān)毅。

    “臣慕容垂拜見陛下!”

    “道明免禮!”李躍走下臺(tái)階,親手扶起慕容垂,年紀(jì)相仿,不免多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意,是以直接稱呼其字。

    “臣聞鄴中盛會(huì),陛下既然相召,臣星夜兼程而來?!蹦饺荽股裆g毫不作偽。

    李躍也是武夫出身,就喜歡跟他這樣性格的人交往,“道明心意朕已知曉,今日一會(huì)方知天下豪杰不過如此,當(dāng)滿飲此樽!”

    親自倒?jié)M一樽酒,遞了過去。

    真雄杰假雄杰,就看這一樽酒。

    殿中頓時(shí)安靜下來,幾乎所有人目光都落在這樽酒上。

    麻秋一杯酒毒殺苻洪之事并沒過去幾年。

    慕容垂身后幾人神色異常緊張,有人臉上都滲出冷汗。

    李躍斜了一眼過去,那幾人全身一顫,險(xiǎn)些摔倒在地。

    “謝陛下!”慕容垂接過酒樽,一飲而下,飲完之后,還向眾人展示空樽。

    易地而處,李躍自問都做不到如此從容,心中對(duì)慕容垂的評(píng)價(jià)再度攀升,果然能在史書上留下厚重一筆的,都不是簡單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