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刀十六國 第218節(jié)
“楊……都尉?” “在下楊略拜見大將軍?!边@人不卑不亢,沉著冷靜,仿佛周圍的刀光矛影血rou橫飛都與他無關(guān)。 “是李都督派汝來的?” “是劉令君之命!”楊略實(shí)話實(shí)話,身后站著幾十人,異常干練,暮色也掩蓋不了他們身上的那股煞氣。 而正是這股煞氣令人心安。 “善!”董閏沒有多想便點(diǎn)頭同意,冉閔已經(jīng)完了,即便這一戰(zhàn)能逃出生天,鄴城也無法抵擋慕容恪。 鄴城早已油盡燈枯,聽說城中已經(jīng)在殺宮女為食…… 能抵擋燕軍的只有南面的兗州,只有他! 董閏心中重新燃起希望…… 冉閔不忍回視,胸中忽然涌起巨大的恐懼。 這些忠勇的士卒死了,以后還會有誰再這么信任他? “不可走了冉閔!” 周圍火把光大起,兩支燕軍輕騎猶如火龍一般圍困而來。 魏軍戰(zhàn)馬都是宰食,所以能騎乘戰(zhàn)馬的都被燕軍密切關(guān)注,冉閔人高馬大,雙手矛戟一亮出來,就被人看出了身份。 此時此刻,冉閔心中的恐懼全部化為憤怒和戰(zhàn)意。 “來吧!來吧!”他咬牙嘶吼一聲,轉(zhuǎn)身殺入燕軍之中。 手上長矛大戟揮動,周圍一片血光。 人、馬、盔甲、長矛,凡是籠罩在他矛戟之下的東西,全都破碎。 戰(zhàn)馬驚恐的鳴叫與人的慘叫紛至沓來。 也只有盡情殺戮才能讓冉閔遺忘失敗的恥辱與恐懼。 斬殺百余人,燕軍輕騎面有懼色,皆不敢前,冉閔從容而退。 不過慕容恪下了死令,要擒殺冉閔,燕軍不敢退走,又緩緩追上。 如此反復(fù)三次,燕軍斃命冉閔戟矛之下三百余人,殺透重圍。 “冉閔休走!”高開率數(shù)十騎追上,以為冉閔力竭,有機(jī)可趁。 冉閔一聽見高開的聲音,頓時大怒,返身再戰(zhàn),迎面一矛快如閃電,高開還未反應(yīng),那長矛便已迎面而來,高開連閃躲都來不及,便被刺穿了胸膛。 “逆賊!”冉閔猶不接恨,左手大戟掛住高開,左右揮動,砸向燕軍。 高開慘叫聲一陣接一陣,但很快就沒了聲息,尸體被大戟撕開,斷成兩截。 燕軍士卒被嚇的面如土色。 “跟上!跟上!”慕容虔也是心中駭然,不敢迎戰(zhàn),只能催促輕騎跟上。 冉閔殺出重圍。 夜色逐漸籠罩大地,但身后的騎兵并沒有放過他,也不可能放過他,窮追不舍。 也正是燕軍對他窮追不舍,為其他人創(chuàng)造了一絲逃生的機(jī)會。 冉閔一人一馬狂蹦二十余里。 朱龍馬仿佛也知道主人的困境,放開四蹄,向前狂蹦,眼看就要拜托追兵,卻不料此時朱龍馬一個趔趄,栽倒在地。 將冉閔摔下馬來,手上的長矛大戟也不知甩到何處。 魏軍乏糧,朱龍馬也長期沒有進(jìn)食精飼,連續(xù)二十多日的高強(qiáng)度大戰(zhàn),早已油盡燈枯。 冉閔從地上爬起,望著地上的朱龍馬,嘴邊吐著白沫,純凈的眼神中竟然多了一絲不舍之意,然后眼神漸漸渙散…… 冉閔為它合上雙眼。 燕軍已經(jīng)里三層外三層圍困上來。 火把光照亮了燕軍一張張或得意或驚恐的臉。 冉閔持劍再戰(zhàn),斬殺四五人,但他終究是個血rou之軀,轉(zhuǎn)眼就淹沒在燕軍之中。 黑夜之中,到處都是燕軍激動的歡呼聲。 “萬勝、萬勝!” 從廉臺到魏昌,燕軍歡呼震天,從黑夜一直持續(xù)到黎明。 八千魏軍,被斬殺殆盡,逃竄者寥寥無幾。 不過既然抓到了冉閔,其他人也就無所謂了。 冉魏永興三年(352年)四月末,燕魏先戰(zhàn)于魏昌,再戰(zhàn)于廉臺,魏軍九戰(zhàn)九捷,卻在第十戰(zhàn),為慕容恪連環(huán)甲騎所克,冉魏皇帝冉閔力竭被擒,魏軍精銳全軍覆沒…… 第二百八十五章 枋頭 冉魏精銳覆滅,冉閔被生擒,河北劇震。 冉魏司徒劉茂、特進(jìn)郎闿、尚書王簡自刎殉國。 巨鹿太守孫黑、建興太守高甕,河內(nèi)太守王會、信都太守韓高、襄國太守高柱等,紛紛歸降慕容恪。 大半個冀州淪為燕土。 鄴都周圍只剩下一個常山郡。 李躍大軍剛剛趕到山陽郡,就收到河北兵敗如山倒的消息。 “燕軍現(xiàn)在到了何處?”形勢略有不妙,慕容恪已成席卷之勢,隨時都有可能拿下鄴城。 張生野道:“慕容恪押送魏主至薊城,自引六萬大軍南下攻我枋頭,此外,慕容垂率五萬大軍攻打魯口?!?/br> 壞消息是慕容恪沖自己來了。 好消息是鄴城暫時沒有投降。 幸虧當(dāng)初頂住壓力,沒有將枋頭讓給冉閔,不然現(xiàn)在李躍不用北上了。 不過鎮(zhèn)守枋頭的是魏山,雖然是百戰(zhàn)老將,黑云軍的元老,但面對慕容恪,李躍心中始終沒底,從慕容恪滅冉閔就可以看出他智計(jì)百出,連環(huán)馬都弄了出來。 “全軍加快速度!”李躍催促士卒。 慕容恪最擅長對付的就是魏山這種性格之人。 枋頭丟了,不僅會讓李躍失去鄴城,還會成為慕容氏壓制兗州的橋頭堡和要塞。 黑云軍狂奔向北,不少戰(zhàn)馬精疲力盡倒斃于途,李躍沒有絲毫惋惜。 如今爭的就是這口氣,在南面打的再漂亮都無濟(jì)于事,真正影響天下大勢走向的,還在河北。 士卒們也疲憊不堪,不過在黑云將的鼓勵下,咬牙堅(jiān)持著。 到了東郡,常煒一病不起,李躍不得不將他送回陳留休養(yǎng),回頭一看士卒,人人蓬頭垢面,眼窩深陷。 李躍知道將士們已經(jīng)到了極限,這種狀態(tài)上去,只怕也是給慕容恪上菜。 遂下令將士入鄆城稍作休整。 兗州刺史劉啟早已得到消息,提前備好了酒rou、新衣、軍械、藥物、精飼。 士卒們一入城,狼吞虎咽,很多士卒吃著喝著就睡著了。 就連李躍自己也睡了整整一天,才感覺精力有所恢復(fù)。 兩眼一睜,便詢問枋頭戰(zhàn)況如何。 李躍能睡,但張生野卻不能,兩眼布滿血絲,說話的聲音極其沙啞,“敗……了……” “什么?”李躍心中一驚。 魏山這么快就敗了?枋頭有數(shù)千黑云軍主力,還有一萬南軍、兗州軍,城池堅(jiān)固,糧草充足,沒想到這么快就敗了。 張生野舔了舔嘴唇,“魏將軍趁慕容恪立足未穩(wěn),率三千黑云軍襲營,卻不料慕容恪早有準(zhǔn)備,魏將軍深陷重圍,不過燕軍亦是疲軍,我軍將士英勇奮戰(zhàn),殺透重圍,返回枋頭,不、不過折損一千七百余將士……” 他聲音越說越小。 李躍心中一陣rou疼,培養(yǎng)一個精銳并不容易,魏山一出手就去了一千七百人,堪稱是這些年最大的損失。 “枋頭如何?” “慕容恪順勢勸降,魏將軍不從,擊退燕軍三次猛攻,枋頭穩(wěn)如磐石?!?/br> 李躍稍稍放下心來,能從慕容恪手中殺出,魏山不虧是悍將,以枋頭之堅(jiān)固,只要魏山不出城作死,慕容恪無論如何都攻不破這座要塞。 既然枋頭穩(wěn)住了,李躍也就不著急。 派快騎北上,傳令魏山堅(jiān)守不出,不得出戰(zhàn),等待大軍北上支援。 枋頭之堅(jiān)固比魯口有過之而無不及,周圍河水環(huán)繞,慕容恪的騎兵發(fā)揮不了優(yōu)勢。 李躍仔細(xì)揣摩了一番河北形勢。 枋頭堅(jiān)如磐石,慕容恪這幾萬大軍也是疲軍,雖然士氣如虹,但沒有攻城器械,根本不可能攻破枋頭。 以慕容恪的才智,也不會用人命去填枋頭。 而鄴城比枋頭更為堅(jiān)固,石虎經(jīng)營了幾十年,慕容恪更沒有機(jī)會。 思來想去,自己在河北唯一的短板是黎陽。 不過黎陽有曹堪駐守,性格沉穩(wěn),黎陽就在東郡頭頂上,李躍大軍隨時可以支援,慕容恪的機(jī)會不大。 河北該投降的也基本投降了,剩下的都是一些硬骨頭。 李躍干脆就在鄆城靜觀其變。 士卒們得到休整,體力和精神逐漸恢復(fù),換上新衣、新盔甲、刀矛后,士氣為之一振。 兩天后,慕容恪如李躍預(yù)料的一般攻打黎陽。 黎陽從漢代開始便是河北重鎮(zhèn)。 李躍對此地的經(jīng)營還在枋頭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