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刀十六國 第208節(jié)
大戰(zhàn)之前,肯定要劃分好利益。 別看他們現(xiàn)在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真到了戰(zhàn)場上,誰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拔腿就跑。 “多謝都督!” “都督大度!” 眾人大喜,氣氛越發(fā)高漲起來。 過了兩日,清河崔氏的糧食運來,準備的也差不多了,李躍便下令起兵,從濟北踏入濟南。 捷報先從臨淄郡傳來,段羆、范路兩支人馬與石琨部小戰(zhàn)三場,兩平一勝,陣斬三百七十余人,極大打擊了敵軍的囂張氣焰。 這道捷報極大激勵了眾軍的士氣。 朱禿、丁嬈、杜能等人幾番求戰(zhàn),李躍沒有答應,只下令各軍固守。 石琨不足為慮,跟劉顯差不多的貨色,屢敗之將,真正的對手是他背后的姚襄。 既然決定穩(wěn)扎穩(wěn)打,就要堅定不移的推行下去。 大軍步步為營,向前推進。 天下形勢瞬息萬變,北方的消息很快就傳了過來。 冉閔與慕容恪戰(zhàn)于魏昌,數(shù)日間接連爆發(fā)三場大戰(zhàn),魏軍面對數(shù)倍之敵,卻主動進攻,三戰(zhàn)三捷,殺的燕軍人仰馬翻。 不過慕容恪指揮下的燕軍韌性十足,連敗三場,卻總能維持兵勢,沒有大敗,燕軍折損也就五千上下。 冉閔的性格也恰恰與慕容恪相反。 冉閔一往無前,兇猛絕倫。 慕容恪沉著冷靜,智勇雙全。 兩人棋逢對手,短時間內(nèi)難以分出勝負。 不過李躍卻知道最后的結(jié)果,慕容恪背靠燕國,可以輸五次、十次,而冉閔只要輸一次,就會萬劫不復。 李躍讓常煒上了一道奏表,勸冉閔適可而止。 “陛下以萬余士卒力敵慕容恪十萬大軍,威震天下,今既已重挫燕軍氣焰,當憑鄴、襄固守,但彼力竭,可一舉滅慕容恪十萬大軍,然后揮師幽燕,掃平天下!” 這是李躍能想到的最穩(wěn)妥的辦法。 冉閔若是采納,至少不會大敗。 親衛(wèi)飛馬奔向魏昌。 李躍也集中精力,迎戰(zhàn)姚襄、石琨聯(lián)軍。 兩人合力猛攻廣固城,被崔瑾、薄武擋住。 崔瑾攻城略地稀松平常,卻極其擅守,當初魯縣大戰(zhàn),也是他布置好防線,將冉閔死死擋在泗水之北,令冉閔不得不從濟北繞行任城,為黑云軍奠定了勝局。 如今崔瑾、薄武手上只有兩三萬人馬,還是以南軍為主,卻令姚襄、石琨不得存進。 廣固穩(wěn)住了,青州也就穩(wěn)住了。 李躍令賈堅、段羆、范路三部自北向南,擊擾石琨,令梁嘯率朱禿、丁嬈、杜能在南面的臨朐建立防線,準備將姚襄、石琨的三十萬部眾一網(wǎng)打盡。 數(shù)日之間,魏昌的回信也到了,信很短,卻一如既往的氣勢十足,“朕將踏平冀薊城,斬慕容儁,何懼區(qū)區(qū)一慕容恪?” 李躍一陣苦笑,冉閔現(xiàn)在正在興頭上,三戰(zhàn)三捷,怎么可能退兵? 他若能屈能伸,冉魏又怎會走到今日? 正在思慮時,親衛(wèi)來報,“都督,許昌有密信至!” 李躍精神一振,如今北面暫時難解難分,青州穩(wěn)住了,只剩下南面的殷浩。 他順利接收許昌洛陽,肯定不會止步于此。 從大勢上看,姚襄南下,就是為了配合殷浩的北伐。 第二百七十二章 倉惶 “兗、豫互為唇齒,今江東北伐,有圖兗州之意,聞都督用兵于青州,在下愿為都督擋住江東之軍,以為兩家結(jié)好之意!” 李躍來來回回看了幾次,張遇果然跟江東走不到一塊兒去。 有他這封信,李躍算是放心了。 歷史上這一時期,無論桓溫還是殷浩,北伐就沒成功過。 “都督離間之計成矣!”常煒嚴肅的臉上難得出現(xiàn)一抹笑意。 “不是離間之計成功,而是江東從來就沒正眼看過中原諸將,南面、北面短時間內(nèi)無虞,是時候收網(wǎng),剿滅姚襄、石琨!” 計策都是因人而定順勢而行。 人家張遇都愿意獻出老巢許昌了,誠意已經(jīng)給足,江東卻厚此薄彼,厚封姚弋仲父子,對張遇不冷不熱,這口氣換誰也忍不了。 張遇能爬上一方諸侯的位置,肯定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都督有令,剿滅賊軍!” 三十多名名傳令兵飛奔而去。 很快,大軍如同從沉睡中蘇醒一般,一支支長矛立起,指向蒼穹…… 數(shù)日之前的許昌。 張遇十分郁悶,身為晉人,自然對江東朝廷有幾分親近感。 他的要求也不高,封個縣侯,從此頤養(yǎng)天年,在江南養(yǎng)養(yǎng)花,種種樹,看看書,安度下半生就可以了。 沒辦法,豫州夾在南北之間,張遇年紀也不小了,已經(jīng)到了知天命之年。 豫州的天命不是投降北方,就是歸附南方。 不過許昌獻出去了,朝廷的封賞卻一直沒下來。 而數(shù)日之前,北方傳來消息,姚弋仲一塊土地沒獻,卻被封為使持節(jié)、車騎大將軍、六夷大都督、大單于、都督江淮諸軍事、開府儀同三司,高陵郡公。 一系列的頭銜讓人眼花繚亂。 就連姚襄都被晉封為平北將軍、并州都督,即丘縣公…… 兩邊一對比,張遇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生性謹慎,倒也能忍耐,但他的部下一個個卻眼紅起來。 “使君對朝廷推心置腹,朝廷卻如此待使君,令人心寒!”養(yǎng)子王寧道。 “近日軍中民間都在傳揚當年蘇峻、祖約之事,使君莫非不知?”新招募的幕僚翟景眼神閃閃爍爍。 蘇峻、祖約當年比張遇還忠心,為江東拋頭顱灑熱血。 協(xié)助平定了王敦之亂,但江東如何對他們的?那些士家門閥懼怕他們來分一杯羹,生生逼反了二人…… “我等已經(jīng)歸順朝廷,豈可背信棄義?”張遇盡力安撫眾人。 “非是我等不仁不義,而是朝廷不公!” 張遇榮華富貴享受過了,部下們卻沒有。 “汝等意欲何為?”張遇帶了大半輩子的兵,自然知道部下心中所想。 一味的彈壓,只會令士族心中的怨氣越來越大。 “使君手握五萬健卒,數(shù)十萬百姓,何必受這口鳥氣,慕容氏、苻氏、兗州何處去不得?” 眾人眼睛里跳動著幽光。 張遇想歸降江東,他們卻不想。 沉吟片刻后,張遇道:“待某再會一會安西將軍,探一探他的口風,然后行事,你等各自準備?!?/br> “唯!”眾人拱手。 未歸順之前,謝尚對張遇禮敬有加,但歸順之后,謝尚就換了一副嘴臉。 論地位,一個是安西將軍,一個是豫州牧、一方諸侯。 兩人見面,地位卻反了過來,謝尚因張遇非士族出身,一直不冷不熱。 “近日軍中流言四起,不知朝廷如何安置我豫州將士?”張遇客客氣氣。 謝尚卻眼皮都懶得抬一下,“荀子有言:流丸止于甌臾,流言止于智者。約束部眾,乃張使君內(nèi)之事?!?/br> “朝廷冊封姚弋仲父子,不知將軍可知?”張遇耐著性子換了個話題。 謝尚拱手向南,“朝廷諸公決議,非你我所能評斷,張使君忠心為國,何必在意些許封賞?事成之后,朝廷不會忘記使君功勞。” 話說的好聽,但就是沒有實質(zhì)性的東西。 張遇臉色陰沉下去了,從謝尚的態(tài)度不難看出,江東朝廷根本就沒把豫州當一回事。 “張使君若無其他事,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將起行至洛陽,朝廷封賞,殷都督自有公允?!敝x尚眼神掠過一絲鄙夷,居高臨下的表情仿佛是在施舍。 一介流民帥還是北國叛將,出身名門的謝尚自然不齒與之結(jié)交。 能入他眼的只能是名士、士族。 恰好,張遇兩樣都不占。 謝尚的態(tài)度,其實就是江東朝廷對待張遇的態(tài)度。 盡管他已經(jīng)在克制,但眼神中還是時不時的暴露出來。 張遇心思深沉,豈會看不出來? “將軍早些歇息,晚上風涼,多蓋些錦裘?!睆堄瞿樕系年幊料Р灰姡Z氣越發(fā)溫和。 “恕不遠送?!敝x尚感覺有些不對。 幕僚和部將警覺道:“張遇前倨而后恭,必無好意,自古受降如皆斬,不可疏忽大義。” 謝尚然其言,令晉軍披甲枕戈而眠,小心戒備。 不過這一晚營外除了幾道孤魂一般的影子窺望,什么都沒有,見晉軍嚴陣以待,那些影子也就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