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閣下何必來陳留？”李躍早已下了決心隔岸觀火。

    張遇想一點代價都不出，拿黑云山下水，天下沒這么便宜的事。

    這時張生野入內(nèi)，“都督，崔參軍回來了！”

    李躍精神一振，轉(zhuǎn)頭對許昌使者道：“可回稟張刺史，某在陳留恭候！”

    說完也不管他什么表情，出門去迎接崔瑾了。

    與南面的破事相比，北方顯然更重要一些。

    殷浩北伐，對黑云山威脅不大。

    整個南北朝，江東的名將也就那么幾人，而殷浩絕不再其中。

    城外，一直起兵風塵仆仆的歸來。

    見了李躍，戰(zhàn)馬尚在奔動，便甩鞍下馬，穩(wěn)穩(wěn)落地，“拜見都督！”

    “兄長必有佳音傳回。”李躍一一扶起眾人。

    “枋頭同意出兵，不過有一條件！”

    第二百二十六章 頂點

    “什么條件？”李躍眉頭一皺。

    苻健不是苻洪，也不是苻雄，跟他接觸不多，摸不準他的脾性。

    崔瑾道：“擊滅劉國后，洛州歸苻氏！”

    這個要求倒大大出乎李躍預(yù)料，洛州不是什么好地方，殷浩已經(jīng)明說了要北伐許、洛。

    他要此地，難道等著挨江東的刀么？

    殷浩也就罷了，關(guān)鍵以后桓溫肯定也要出兵洛陽的，江東君臣的祖墳都在邙山里。

    “可！”李躍點頭。

    不過苻健的要求不止這一個，崔瑾面有難色道：“匈奴人的戰(zhàn)馬全歸他們……”

    “豈有此理！”周圍將領(lǐng)紛紛大怒，“我等北上圖的什么？難道為他苻家作嫁衣不成？”

    跟苻健比，苻洪老實厚道多了。

    李躍也是心中暗怒，又要洛陽，還要戰(zhàn)馬，最有價值的東西他們?nèi)?，這就是坐地起價了……

    “兄長意下如何？”

    “給！”崔瑾沉聲道，“劉國一旦北上，對鄴城壓力極大，若苻健再聽從襄國號令，那么鄴城危矣！”

    冉閔的確很能打。

    但好漢架不住人多，匈奴人、鮮卑人、羯人、羌人也就罷了，但氐人非同小可，正處于上升期，苻氏一門人物輩出，麾下還聚集了一批關(guān)西豪杰。

    “那就給他！”李躍按下心中怒氣，平靜道。

    以前有怒氣直接爆發(fā)，不過現(xiàn)在身為一方之主，手下數(shù)十萬人，不能再喜怒形于色。

    “都督！”黑云將們怒不可遏。

    “區(qū)區(qū)枋頭何足為懼，屬下愿為前鋒，急襲苻健！”糜進拱手道。

    真打起來，黑云山應(yīng)該有五成勝算，但李躍不是賭徒，即便贏了，黑云軍肯定也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而黑云軍真正的敵人，氐人還排不上號。

    “怎么，汝等也敢質(zhì)疑某之決議？”李躍面無表情的看著眾將。

    被手下裹挾絕不是一件好事，刀要為人所用，而非人被刀驅(qū)使。

    如今已是一方之主，該有的城府和掌控力要有。

    刀一旦脫離掌控，必反噬其主。

    “屬下不敢！”糜進單膝下拜，其他黑云將也拜在地上。

    李躍不理會他們，對崔瑾道：“將來的事，將來再說，眼下不能讓苻健倒向襄國，對付鄴城！”

    憑心而論，苻健其實也沒做錯什么，最大限度為本族群爭取利益，恰恰是一個合格君主的品質(zhì)。

    當初李躍也是如此，不過那時候退讓的是苻洪。

    “屬下這就回返枋頭！”崔瑾連城門都不入，翻身上馬，撥轉(zhuǎn)馬頭。

    “兄長……”李躍欲言又止。

    崔瑾回頭，“大事要緊，苻健也在與襄國使者密談，氐人若歸順羯人，北方百姓多一勁敵！”

    李躍點點頭，“一路順風?！?/br>
    望著他的背影，李躍心中一陣感概，其實剛才想讓他回去看看身懷六甲的妻子……

    此時，河北蒼亭。

    刀矛如海，鐵甲如山。

    一桿桿“魏”字旌旗在春風中招展，士卒們無比仇恨的望著對面的羯人、匈奴人、以及各種胡人。

    一匹血紅色的戰(zhàn)馬從西面飛馳而下，馬上一人手提雙矛，嘶聲大吼著，“殺！”

    “殺！”

    每一聲都得到了魏軍士卒們歇斯底里的回應(yīng)。

    這一戰(zhàn)便是冉魏的關(guān)卡。

    石祗、石琨幾乎集結(jié)了河北胡人所有有生力量。

    除了邯鄲的十萬趙軍，還有段勤、靳豚、張沈、楊群、石寧等羯趙殘余勢力集結(jié)在昌城（今河南南樂縣、河北大名縣一帶）。

    諸胡聯(lián)軍一共二十三萬。

    冉閔盡起鄴城之軍，以尚書左仆射劉群任行臺都督，王泰、崔通、周成等將率領(lǐng)十二萬步騎屯于黃城，冉閔躬統(tǒng)精卒八萬撲上。

    一聲聲的呼喊震動天地，也震動了對面的二十余萬胡人。

    而這些呼喊聲中，帶著被壓抑了三四十年的仇恨和憤怒。

    漢人何曾受過此等屈辱？

    即便戰(zhàn)國、秦末、三國時期，也未曾有家園被異族侵占之事。

    盛極一時的匈奴、鮮卑都在華夏面前四分五裂。

    戰(zhàn)鼓與號角聲接著響起。

    血紅的戰(zhàn)馬如一團烈焰般飛馳至眾軍之前，長矛直指遠處的羯趙牙纛，“報仇雪恨，就在今日！”

    隨著這一聲呼喊，騎兵、甲士應(yīng)聲而動，緩緩向前，暗紅色的潮水淹沒了大地，洶涌向?qū)γ娴暮恕?/br>
    沉重的腳步聲壓住了一切聲音，連風仿佛都在此刻沉默了。

    士卒們眼中只有仇恨，只有對面的胡人。

    左翼王泰部的巴人率先沖出，如一桿長矛般刺入對面的匈奴人大軍中。

    漢高還定三秦，大山之中的巴人爭相來附，主動為前鋒，立下汗馬功勞。

    蜀漢立國，軍中亦有不少巴賨大將。

    而王泰麾下巴人精銳及其兇悍，殺入匈奴大軍之中，所向披靡。

    緊接著，周成所部的騎兵，殺入羯人大軍之中。

    戰(zhàn)場立刻沸騰起來。

    無數(shù)刀光矛影撕開血rou，泛起陣陣殷紅，數(shù)十萬人馬犬牙交錯，如同兩條巨蟒在大地上瘋狂扭纏、絞殺、掙扎……

    血光沖天而起，天上的風云亦為之色變。

    每一個呼吸都有成百上千人倒下，人的慘叫、戰(zhàn)馬的嘶鳴響成一片，地上的尸體被踐踏成血泥。

    就在兩軍相持之際，一支五千人的騎兵猶如羚羊掛角一般從西北高地上橫掃向羯趙大軍后側(cè)。

    青翠的北方大地上，宛如巨人在揮動長鞭。

    為首一將黑甲紅馬，正是冉魏皇帝冉閔，手持雙刃矛沖在最前，雷霆萬鈞一般轟向羯趙大軍。

    霎時間，還在僵持、抵抗的胡人們?nèi)搜鲴R翻。

    盡管胡人也調(diào)集重兵前去攔截這支騎兵，卻全都無濟于事，一擊既潰。

    冉閔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沖向羯趙的中軍。

    與此同時，左翼王泰、右翼周成，奮勇向前，憑著胸腔里的憤怒、仇恨，死死壓制住胡人，無數(shù)胡人倒在他們的刀矛之下。

    仿佛三把利刃同時刺穿了胡人的軀體。

    終于，胡人頂不住了，節(jié)節(jié)后退中，有人扔下武器，掉頭就跑，或是跪伏在地。

    戰(zhàn)場上到處都是這種場景。

    曾今不可一世的羯人、匈奴人、胡人再一次被踩在華夏的腳下。

    永興元年四月，倉亭大戰(zhàn)，冉魏擊敗諸胡聯(lián)軍，陣斬殺三萬有余，冉閔親甩騎兵追殺靳豚，于陰安斬起首俘其眾而歸。

    俘獲戎卒十余萬，旌旗鐘鼓綿延百余里。

    軍威之盛，羯趙最強盛時猶不能比。

    冉閔自蒼亭至鄴，行飲至之禮，清定九流，準才授任，儒學后門多蒙顯進，于時天下翕然，一如魏晉開國之初。

    在血火中崛起的冉魏，也在血火中走到頂點。

    第二百二十七章 誆騙

    倉亭一戰(zhàn)而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