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氐烏桓鮮卑都在團結(jié)的范圍之類。

    石虎即位之后，從西域遷來幾十萬白種羯人。

    所以李躍一直覺得，羯趙跟前燕、前秦、北魏有本質(zhì)區(qū)別，其他王朝都是主動漢化，而羯趙卻在主導(dǎo)胡化。

    當(dāng)然，羌氐鮮卑未必是什么好鳥，在五胡亂華時，手上也沒少沾漢民的血，但現(xiàn)在最大的敵人是羯趙。

    至于“復(fù)我河山”，復(fù)的不是司馬家的江山，而是“我”的！

    “黑云山力薄，此號令不可外泄，以免招致羯奴攻打！石虎暴虐無道，天下生厭，今已年邁，敗亡之日不遠矣，將軍應(yīng)韜光養(yǎng)晦，以待天時！”周牽越來越像一個謀士。

    李躍原本還想起個軍名的，什么天策軍、龍驤軍之類的。

    但他這么說，也就去了這個念頭。

    一來，容易吸引羯奴報復(fù)，二來，引起江東忌憚，豫州夾在羯趙東晉之間，不能兩邊都得罪了，三來，以后還要借乞活軍的勢，現(xiàn)在弄出一個獨立軍號，標(biāo)新立異，跟他們就脫軌了。

    李躍這么捧著薄武，就是為了搭上乞活軍的線。

    毫無疑問，北方最強大的漢人勢力正是乞活軍。

    自己對天下形勢一知半解，但周牽卻了如指掌，為李躍一一道來。

    東北的燕國已經(jīng)崛起，莫容恪、慕容霸都出來了。

    北面草原上，代王拓跋什翼犍強勢崛起，設(shè)置百官，分掌眾職。東自濊貊，西至破落那，南距陰山，北達沙漠，全部歸服，擁眾數(shù)十萬。

    從去年開始，桓溫提兵攻打成漢。

    羯趙內(nèi)部問題也非常嚴(yán)重，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漢人的仇恨與日俱增。

    此外，聚集枋頭的氐人，和聚集在灄頭的羌人，都有尾大不掉之勢。

    北國雖然萬馬其喑，但仿佛是暴風(fēng)雨來臨之前的沉悶。

    石虎似乎就在這幾年死的。

    李躍正在和周牽談?wù)撎煜滦蝿莸臅r候，斥候前來匯報，“十七名黑云山頭領(lǐng)帶著家眷下山，投陳留而去。”

    “知道了?！崩钴S并不感到奇怪。

    馬春這么狂，背后肯定有人。

    這些人走了也好，免得在山上攪風(fēng)攪雨的。

    如今整個黑云山都在自己的掌控中，斥候為耳目，戰(zhàn)兵為爪牙，乞活軍已經(jīng)沒有翻臉的實力了。

    斥候和戰(zhàn)兵中的乞活軍未必會聽他們的鼓動。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近些時日山上發(fā)生的變化。

    李躍很忙，黑云山百廢待興，沒有功夫跟他們爾虞我詐，窩里斗。

    周牽隨后制了兩面大旗，皆為赤紅之色，一面上寫著“驅(qū)除羯奴”，另一面上寫著“復(fù)我河山”。

    筆走龍蛇，如刀如劍。

    可以看出周牽在寫這八個大字時的心情。

    兩千余斥候、戰(zhàn)兵聚集在一起。

    “你們從并州、雍州、冀州逃難，眼睜睜看著故土被羯奴踐踏，父母任由羯奴殘殺，妻女任由羯奴侮辱，七尺男兒，有何顏面立于天地之間！”

    身處這個時代，李躍早已將自己融入其中。

    瞬間，斥候、戰(zhàn)兵們眼睛紅了起來。

    流落至此的人，哪一家沒有血淚沒有仇恨？

    油滑之人早被李躍淘汰了，只剩下血性漢子。

    有幾個稍微年長之人淚流滿面，大概是孩提時，親身經(jīng)歷過天地變色。

    沒見過的人，也一定聽自己的父母長輩講過。

    “你們是愿意一輩子在羯奴胯下乞活，還是愿意跟著我驅(qū)除羯奴、復(fù)我河山？”李躍目光掃過所有人。

    “將軍真能帶我們收復(fù)家鄉(xiāng)？”一個忠厚漢子高聲吼道。

    所有目光都轉(zhuǎn)向李躍，絕大多數(shù)是希冀。

    仿佛一盆盆guntang的熱水澆來，全身的血都跟著熱了起來。

    漢人自古就有鄉(xiāng)土情節(jié)，落葉歸根，流落在外的是孤魂野鬼，所以歷代王朝特別容易興起宗族勢力，然后進化為豪強、士族。

    “我不能保證！但我卻能矢志不渝，與你們戰(zhàn)至流盡最后一滴血！”

    斥候、戰(zhàn)兵雖然淳樸，卻不是傻子，任何欺騙都能引起他們的不安。

    如果現(xiàn)在李躍說自己能推翻羯趙，收復(fù)故土，那純粹是自欺欺人。

    黑云山就這么大的一塊地方，五六千人，而羯人擁有整個河北，數(shù)百萬之眾，未來如何，誰也不知道。

    但人總要有點志向不是？

    越是黑暗，就越是渴望黎明。

    “有將軍此言，我等愿粉身碎骨，與羯奴拼了！”一名年輕斥候吼道。

    “我父母妻兒，一家五十余口，慘死羯奴手上，將軍若能率我們殺回去，我此生愿做牛做馬！”一個四十歲左右的漢子雙膝跪地，沖李躍不住地磕頭，額頭破了，血流在臉上，依舊不停。

    似乎他們并不在乎能不能實現(xiàn)，卻更在意能不能報仇……

    “請將軍帶我們報仇雪恨！”又有百多人跪了下來，淚流滿面。

    “報仇！”人群歇斯底里的吼了起來，猶如血泣。

    仇恨如同記憶，在所有人身上蘇醒。

    李躍也感受到了來自一個族群的巨大仇恨，仿佛有什么東西灌入胸膛，猛地拔出長刀，一刀劈向身邊的大石，石頭沒事，刀卻斷了，“李躍若不能率諸位驅(qū)除羯奴、復(fù)我河山，有如此刀！”

    第三十四章 cao練

    信念的力量是強大的，戰(zhàn)兵們充滿了斗志，一個個咬牙嚴(yán)格訓(xùn)練。

    有人穿著四五十斤的盔甲山上上下來回跑。

    有人睡覺都抱著弓刀。

    幾乎所有人手上都磨出了老繭。

    訓(xùn)練用的草人木樁被他們砍刺的稀爛，根本不用李躍監(jiān)督。

    兩晉時代，達官貴人們怯懦如雞，腐朽如蛆，但來自底層的力量從未腐朽，從未懼怕過胡虜。

    歷史上的北府軍，正是北方流民組建的。

    在淝水之畔打出逆天的戰(zhàn)績，后追隨宋武帝北伐，以數(shù)千兵力擺出卻月陣，大破北魏三萬騎，前后滅五國，殺六帝。

    所以不是北人不行，而是司馬家的朝廷不行。

    漢人從未失去過勇武，他們?nèi)钡闹皇且粋€領(lǐng)路人！

    李躍忽然知道薄武為何要讓位給自己。

    喊出口號之后，李躍感覺自己身上也充滿了斗志，白日處理民務(wù)、軍務(wù)。

    有時穿著四五十斤重的盔甲，與尋常士卒一樣巡山。

    五六月的天氣，偶爾大雨，悶熱不堪，出行一次，全身汗如雨下，腳板上全是水泡子。

    士卒們沒有抱怨，李躍更沒有。

    傍晚與將士們追慕秦漢舊事，項羽、劉邦、韓星、張良、衛(wèi)青、霍去病、班超、張騫、傅介子、曹cao、諸葛亮、關(guān)羽、張遼等等，一個個代表華夏精神的名字和事跡，從李躍嘴中說出。

    士卒們越聽，眼神越是明亮。

    “先人如此神勇，我輩卻坐視故土淪喪，當(dāng)死也！”徐成滿臉羞愧。

    知恥近乎勇。

    士卒們除了羞恥，還多了幾分民族自信，和對華夏的認(rèn)同。

    石虎在北方把漢人踩到泥里，用各種手段壓迫、殘害，致使黃河以北的胡人數(shù)量與漢人相差無幾。

    可以說華夏從古至今未有如此危險的時候。

    以羯人為首的胡族，有充足的人口完全取代漢人！

    加上司馬家的一系列saocao作，雙重打擊著漢人的民族自信。

    這個偉大而輝煌的民族，面臨最危險的時刻。

    晚上，士卒們睡了，李躍還要在斑駁的燈火下研習(xí)兵法。

    讀著先賢們的兵法，仿佛在于他們交談。

    尉繚子誕生的時代是嬴政時期，里面不僅有治軍的手段，還有各種治民，治國的辦法。

    頗有當(dāng)時的時代特點，殺伐之氣幾乎要沖破竹簡的限制，跟其他兵法主張的“仁義”大有區(qū)別。

    如：古之善用兵者，能殺卒之半，其次殺其十三，其下殺其十一。能殺其半者，威加海內(nèi)！殺十三者，力加諸侯！殺十一者，令行士卒！

    簡單粗暴。

    仔細(xì)想來未嘗沒有道理，白起坑殺趙卒四十萬，讓最后一個有勢力與秦國分庭抗禮的國家從此虛弱下去，奠定了秦國統(tǒng)一天下的基礎(chǔ)。

    復(fù)盤石勒石虎的崛起，正是如此。

    北方勢力，即便投降，也免不了被坑殺的凄慘命運。

    但正是這殘暴手段，讓北方無人敢反。

    如此危亡之世，不正需要白起這樣的殺將？

    其他的司馬法、吳子李躍也很快就研習(xí)完了，卻沒有尉繚子帶來的震撼強烈。

    司馬法和吳子都側(cè)重與練兵，以及戰(zhàn)場形勢國勢的分析。

    對李躍的幫助也很大。

    后世人總以為站隊、走正步等等是現(xiàn)代軍隊的專利，實則商周時，華夏的軍隊就這么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