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魏霄如今若是不跟著謝熠秋，將是無主之臣。他被李南淮當(dāng)成了棄子，帝京拋棄了他，他也險些拋棄了他自己，可謝熠秋卻將他帶來了甘寧。

    他們?nèi)缃裎罩谋呀?jīng)足以與西奴抗衡，更有可能與帝京抗衡。但兵的數(shù)量是能增加的，他們出自于民。得民心者，兵自然就多，自然就得天下。

    于是魏霄明白了謝熠秋的所作所為，他是很會籠絡(luò)民心，也會聚集兵力。

    魏霄道：“天漢帝一直想收復(fù)青甘，這也是整個北明的心愿，顧大人定然是不愿意自己居功的。這半年來，整個北明都在度田，為的就是充盈國庫糧倉，為前線送糧?！?/br>
    這些年北明天災(zāi)人禍，各州的糧食都成問題，富家權(quán)貴、世家大族私占土地，官官相護(hù)，對百姓層層剝削，最后到了朝廷手里的僅剩一星半點(diǎn)，國庫虧空，軍需不足。

    李南淮知道這是北明的癥結(jié)，于是下令清查，帝京乃至各州的權(quán)貴為躲避災(zāi)禍不得已將土地分給了百姓，但大多數(shù)都是以租賃的形式，背地里還是要收取租金。且許多州這些年少雨，分出去大多都是旱地、荒地，這些地到了百姓手里根本沒法用，且在這半年之內(nèi)種不出任何糧食。于是各州流民不斷，匪寇猖獗。

    李南淮有治國之心，但卻對百姓的處境沒有絲毫考慮。

    顧濯笑道：“若等度田結(jié)束，等百姓種出糧食，再等軍隊(duì)建立起來，糧食一粒不少地送到手里，只怕是要等上數(shù)十年。誰會等？百姓會等糧食真正吃到自己嘴里的那一天？青甘的四萬亡魂會等自己枯骨敗落后終于有人讓他們瞑目的那一天？”

    顧濯的這話不是說給魏霄聽的，他只是說了自己想說的話。他真正明白了李南淮不是一個可坐帝位的人，他不懂如何權(quán)衡自己與天下。

    天下不會等他學(xué)會了如何當(dāng)?shù)弁踉匍_始亂，這天下一開始就亂得不得了。

    魏霄應(yīng)聲，他聽得出來顧濯的意思。顧濯一直都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但是他很會隱藏，他似乎能cao縱一切，助李南淮登上皇位，而此刻又在助謝熠秋。可他走的每一步都沒有錯，都堅(jiān)毅有力。

    謝熠秋開口道：“天地不仁，輪回?zé)o常，卻皆是依道義而行。衡之與我不要戰(zhàn)功，只要天下?！?/br>
    第114章

    這日天朗氣清, 遠(yuǎn)處五六里沙塵四起，馬蹄伴著呼號聲響徹原野。這是在練兵。

    這地方冬天的時候冷的厲害，但是到了夏天便讓人忍不了多久就渾身是汗。顧濯給魏霄安排了個養(yǎng)馬的差事, 其實(shí)就是伺候馬匹的。戰(zhàn)馬不比輿馬，它們是要上戰(zhàn)場的，體格要健壯，但又不能肥得跑不動, 更不能輕易病了。對魏霄來說，這倒真是個苦差事。

    顧濯要出門去，誤之給他送來干凈的衣裳, 還沒等送到便遇見了魏霄。他還記得當(dāng)年在帝京的時候, 這個魏霄也算是個人物, 不少人都怕他。他鐵面無私, 連自家的親哥也下得去手，親手抓緊詔獄, 不過當(dāng)初也是魏暢自作自受。

    他見魏霄熱的一頭汗, 還在喂馬, 湊過去問：“魏同知, 若是不急著喂便先歇歇, 小廚房里有燉的綠豆湯, 正好解暑?！?/br>
    他被近處的味道熏到了，急忙捂著鼻子, 只是不知這是汗臭味還是馬匹的臭味?！昂贸?！”

    魏霄道：“臭就離遠(yuǎn)點(diǎn)，你手里還拿著衣服, 不怕熏臭了？”

    誤之這才意識到, 急忙抱著衣裳跳出去幾步遠(yuǎn)。他聞了聞, 幸好是沒沾上氣息, 不然主子穿上站在受忠帝面前，那可就丟死個人了。

    他怕顧濯在屋里等急了，于是抬腿就走了。魏霄伸手撫摸著馬匹，他在帝京也曾有過一匹馬，但明顯與這里兇猛的戰(zhàn)馬不同。

    韓承正巧路過，見魏霄在喂馬，于是停了步子，道：“這幾匹是莽蒙的種，百岔鐵蹄，當(dāng)心別被踩了。”

    當(dāng)初韓承與魏霄地位不同，他無論如何的都要尊著魏霄，但現(xiàn)在兩人卻共事一主，無所謂高低。

    方才誤之喊魏霄同知，他心有芥蒂，便跟韓承說：“告訴你家那個誤之，這里不是帝京，千萬別再喊我同知了?！?/br>
    韓承哼了一聲，伸手抓了一把馬草喂馬。“他就是個傻子，到哪里都是口不擇言，我怎么敢說他？”

    魏霄愣了神，“你喊他傻子他知道嗎？”

    “他也喊我傻子?！?/br>
    兩個人喂著馬，忽然傳來一聲大叫，韓承抬頭一看，是誤之跑著過來了。“韓承！你他媽才是傻子！”

    韓承立刻丟下了手里的東西，讓人沒注意便消失了蹤跡，誤之便立刻追著打出去。

    那便顧濯穿戴好了出門，身邊跟著謝熠秋。他們兩個幾乎沒日沒夜都在一塊，若是找一個人，那另一個便一定在旁邊看著，于是這里的人除了有正經(jīng)事不會輕易去麻煩這兩人。

    顧濯從魏霄這里牽了兩匹馬，道：“這兩人整日如此，非打即罵，沒有正形，沒嚇著你就成?！?/br>
    這倒是不會嚇著魏霄，只是令他有些驚奇。韓承曾是宮里的侍衛(wèi)，身手不錯，也算是帝京中的翹楚，竟每日被個小奴追著打？

    顧濯送謝熠秋上了馬，然后才自個兒牽著馬出去了。他早就想與謝熠秋一同策馬了，特別是自己孤身奔馳在原野上的時候，他迎著風(fēng)，腦子里一陣陣想著謝熠秋，怕他在外面受了委屈卻又不肯放下傲骨。

    謝熠秋跨在馬上，看著走在地上的顧濯，問：“魏霄從前在帝京高低是個錦衣衛(wèi)，如今你這么用他，不怕屈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