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懷只能應下了，看著顧濯的馬奔馳出去。

    他曾在顧濯箭下被救出一條命，那時的顧濯如初升的太陽，照在甘寧的大地上。他曾經看不出顧濯是何許人，可直到見顧濯帶著一支莽蒙軍隊歸來，便一眼看出那是莽蒙的雄鷹。

    天大亮的時候，莽蒙的傳令官策馬往這里奔來，他在匆忙中跌落馬匹，被霍懷的手下扶起來?！霸侵\反！二王子即刻帶兵回蒙都！”

    他媽的！真是巧了，西奴這時候引顧濯過去，而此時蒙都有人叛亂了。

    霍懷立即召集了軍隊，現(xiàn)如今還剩兩萬莽蒙軍與一萬甘寧軍在營。他翻身上了馬，道：“西奴屢次犯我邊境，如今拖住了將軍，甘寧軍聽令，即刻隨我去支援將軍！”

    他沒有支配莽蒙軍的權力，便只能將他們留在此處，囑托韓承道：“這是你主子的兵，你們留下守營，務必守好糧草，若有閃失，你主子會拿你們是問?！?/br>
    韓承曾經只是宮中侍衛(wèi)，如今被命令守著軍隊的糧食，已然是超出了自己的能力，但是軍令如山，即便他是個平頭百姓也得聽令。便道：“得令?！?/br>
    誤之從帳中出來，慌亂地道：“可是我們從未守過軍營啊，若有敵軍來犯該怎么辦！”

    霍懷跨在馬上，“你主子戰(zhàn)場廝殺，你們也該學著點東西。將軍與顧大人皆在外御敵，他們到不了這里。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無固定職守。你們莽蒙的傳令官在此，若有意外，此兩萬莽蒙軍歸你派遣。”

    他帶兵離開，奔向戰(zhàn)場。

    西奴拋出的一萬軍隊確實只是誘餌，他們把重善引去了包圍圈深處。黎明之時，顧濯的眸中蒙上了血色，他這副身體會攻，卻不會防。

    他身處高地，肩上中了一箭，風沙刮著他皮膚，鉆進他的傷處。沉重的呼吸聲在自己耳邊縈繞，他只聽得見自己的聲音，聽不清周圍的嘶吼。他在拉弓的時候撕扯的傷口，劇烈的疼痛讓他一瞬間沒了力氣，被手里百斤重的弓沉得墜下馬匹。

    那一刻他覺得，他依舊是個無力的外來人。

    他想起謝熠秋的臉，想起自己說的話——

    “我親自領兵，為你上陣殺敵……”

    顧濯忍著耳鳴，在布滿血腥與朝曦的大漠中站起了身，抬頭望見了朔北的莽蒙，那是一陣濃黑的狼煙，更是一道召他回去的命令。

    第110章

    “打起來了。”聞律看著戰(zhàn)報, 手指輕輕撫了下胡須。

    茶盞中湯色碧清，王弼高一口飲下，解了身上的熱?！澳潜毙U與陛下周旋了兩個月, 遲遲不肯放人，根本就是不缺糧食嘛！他是想亂我北明，讓咱們焦頭爛額。如今陛下不愿意耗下去了，干脆在臨牧打起來了?！?/br>
    北蠻哪里是想綁一個北明將領？哪里是想要那萬石糧食？分明就是為了消耗北明的精力。他大概是知道北明這兩年缺糧, 所有非得這個時候讓北明籌集糧食送去，讓北明君臣猜忌內訌。

    奈何北明沒有內訌起來，李南淮用魏家一家人平了其余世家與大臣的不滿, 且他親自掛帥離京, 更是給朝中眾臣一劑定心丸。

    聞律笑道：“陛下年少時便曾在臨牧領兵與北蠻相斗, 親手砍下了前北蠻首領的首級, 令北蠻臣服。北蠻此番是在找死啊?！?/br>
    “如今陛下在臨牧打起來了，青甘那邊也在打仗, 眼下形勢外強中弱呀。”

    王弼高的話點了聞律一下, 外強皆忙著與他人相斗, 甚至連帝京都顧及不得。聞律雖架空了錦衣衛(wèi), 在帝京中也只是有一群強悍的文臣黨羽罷了。他本想著拿捏蘇氏, 軍隊便不成問題了, 可偏偏家里養(yǎng)了個好兒子。如今蘇家有鄭覃受命抗擊西奴，蘇家之勢正在崛起, 哪里會任由他聞家拿捏呢？

    可李南淮竟將禁軍給了謝岫。

    “外強中弱，是治國大忌?！甭劼啥苏裆? “我為陛下守帝京, 便要護帝京安穩(wěn), 令北明中強?！?/br>
    謝岫區(qū)區(qū)小兒, 不過是占了個禁軍統(tǒng)領的名號，靠舜秦王與陛下的威勢震懾禁軍罷了。實際掌權之人是誰根本不重要。

    王弼高道：“禁軍不該掌握在一個小兒手中。”

    “可他是謝氏族親吶，他掛著禁軍的名，但實際掌握禁軍的人不是他，而是陛下。陛下遠在臨牧，帝京之中不得不尋一個完全聽他差遣且不會遭人非議的禁軍統(tǒng)領。此人誰都動不了，那便只能是謝岫?！?/br>
    是以，誰掌握了謝岫，誰便掌握了禁軍。

    王弼高從聞府的大門出去，迎面撞上了聞元洲。聞元洲一身朱色獬廌常服，見人后拱手一拜。

    王弼高笑著道：“為官不比在家中閑坐舒坦，聞公子今日御史臺的活可忙??？”

    “一切皆好，勞煩尚書大人掛心了。”

    聞元洲不想正面看王弼高，相互寒暄幾句，便以晚輩之禮告辭了。

    這些日子聞家時常有人來送禮，聞元洲置若罔聞，畢竟聞家現(xiàn)在如日中天，在帝京可謂一手遮天了。有些官員即便不是帝京的也會前來拜訪，不然就是令家中幕僚門客代替前來。

    聞律甚少收禮，真正見的也沒幾個，幾乎都是打發(fā)他們離開了。但有一日卻有一人沒被打發(fā)走，那人手里拿著長盒裝著的禮，直言要見聞律，說這東西錯過了，便再也見不著了，見過便是一生之幸。

    聞律無奈見了他，是一個看起來年齡不小的老者，但是見了聞律照樣得恭恭敬敬喊一聲首輔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