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這里重兵把守,你若愿意以命抵命,我也不算委屈。” 顧濯一身霜雪,風塵仆仆,大概是直奔著這里來的。于是重善也瞬間明白了他的用意,道:“你是打算讓我用什么給你換糧食?” 顧濯一笑,“我這還沒說,你怎么知道我是來送糧食的?” “你最是能挑別人的軟處捏了,此刻我的軟處就是沒有足夠的軍糧。”重善淡淡道:“你給通州送糧食是為了軍械,給我送是為了什么?” “我來的時候見著你的人正在處理西奴人的尸體,將軍定然已經在盤算什么了?!?/br> “西奴人得寸進尺,屢次前來試探,只怕少不了一仗了?!敝厣埔婎欏磉厸]帶著謝熠秋,也沒多問。 “仗一定是要打的,只是打仗依靠的是將士們的力氣?!鳖欏恍?,“我可并非是為了換取什么,萬石糧食而已,就算再多一些我也拿得出來。將軍可別覺得我有所圖謀,好似我是個小人。” 聽聞顧濯說不要什么,重善倒是也不驚奇。該謀取利益的時候顧濯會不擇手段,但有的利益,顧濯無論如何也不會動。且他這里確實沒有什么值得謀取的。 顧濯道:“不過,我確實想換取某個東西?!?/br> 重善看著他,只聞他開口道:“我想用萬石糧食換重善將軍重討西奴,揚我國威。來日,請將軍收回青甘?!?/br> 第99章 甘寧天寒地凍, 顧濯被生生凍醒,手腳冰涼地起了身。一襲長發(fā)垂下,他的頭有些悶悶的疼, 許久才從夢里清醒過來。 那是一處空無一人的關口,應該說是一夜之間變得空無一人,滿地的人皆斷手斷腳,方圓數十里盡是尸骸。卻唯有一個人站著。 血腥味刺鼻, 謝熠秋眸子好似充了血,身子顫顫巍巍。他瞪著眼睛看著滿身血跡的自己,手上也是血跡, 他呆在原地, 往周圍看去, 唯獨見著一口水井。顧濯被這氣氛壓得瘆得慌, 也覺得寒氣逼人,似乎自己的手腳已經凍得沒了知覺。 謝熠秋步履蹣跚地奔到水井口, 使勁揉搓自己的手, 好似恨不得搓掉一層皮。卻怎么洗也洗不掉, 定睛一看, 這不是水, 是血。 骯臟, 洗不掉的骯臟。他念叨著:“不是我……” 顧濯清晰地看著,謝熠秋手里沒有一把刀, 身上卻盡是別人的血。地上堆成山的尸體不是別人,而是身著盔甲的士兵。謝熠秋的手已經被他掐出了血, 混雜在分不清的污濁里。 顧濯看得觸目驚心, 手腳卻無法動彈, 好似被冰封了一般, 只能眼睜睜看著,而無法靠近一步。 顧濯垂著頭坐在床沿,沉沉地呼吸了許久,剛要起身卻感到手腳皆被凍得發(fā)了麻。 不多時,韓承進來了,道:“重善將軍出營巡視了,昨夜偷偷潛入邊境了幾個西奴人,有幾個抓著了,有的被溜走了,將軍披著星就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 顧濯穿戴好了衣服,“近日西奴愈發(fā)猖獗了,這事得呈報帝京,重善顧忌朝廷忙著肅清北明政局和莽蒙的戰(zhàn)事,顧得太多總是會委屈了自己。” “重善將軍總是在顧他人,從未顧及過自己。只怕這次西奴人并不是只為了試探,像是要有大事。” “確實是要有大事。”顧濯緊緊裹著氅,雙手瑟縮在衣服里出了門。 顧濯在營里找了匹健碩的馬,只見誤之急匆匆跑過來,驚奇道:“主子是要出去嗎?主子連飯都還沒吃呢!” 顧濯只覺得冷,哪里還有心思吃飯。他翻身上了馬,策馬出去,喊道:“巡視去。你們自己吃吧,不必等我。” 冷風刮著自己的臉,他似乎能跨過千里眺望到濮州,他承認自己的心里生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或許是因為相隔兩地,又或許是因為那個夢。 他像是替謝熠秋嘗過了這些年夜夜噩夢環(huán)繞的滋味了,四萬孤魂野鬼時時刻刻凝視著他,將他的心套上一層解不開的枷鎖。 心有多冷?有多疼呢? 他任憑細如冰絲的風刺痛著自己,只管在雪原上策馬,好似在追求短暫地脫離塵世。吐出的熱氣一瞬間便消失不見,在冰天雪地里,他的身子逐漸熱起來。 荒無人煙的、遼闊安寧的的原野,無論多么干凈,也是要沾染鮮血的。guntang的、惱怒的北明將士的鮮血。 他的眼前多個些看不清的東西,在遠處飛來,似是鳥。隨即是震動的大地。 顧濯猛地勒馬,聽著馬蹄聲逐漸靠近,定睛一看,是無數衣著奇怪的人呼號著什么。忽然一支冷箭射了過來,顧濯急忙一夾馬腹躲開。箭破寒風,直直地插在了雪地上。 顧濯掉頭欲走,卻見身后也有了人,將自己團團圍住。 他們的口音奇怪,定然不是北明的。北明雖然各地口音也有所不同,但卻相差不大。顧濯心道不好,這怕不是遇上西奴人了。 只恨他什么武器都沒帶,也無人跟著,自己孤身一人怕是逃不了了。 他確實心臟跳的厲害,但忽然心生一計。若他能進了西奴的營地,或許會更方便些。 . 蒙都地處莽蒙的最西部,顧爾金快馬加鞭了三四天才到,到了的時候老可汗雖還沒死,卻已岌岌可危。 他的命算是硬的,前些年身體就不好了,前線依靠顧爾金,到了緊要關頭,蒙都也得依靠顧爾金。老可汗此生唯有兩子,一個被逼得來往于前線和蒙都,一個到現在下落不明。多少人盯著可汗的寶座,可他們不會輕舉妄動,因為他們還要靠顧爾金把阿爾斯愣除掉,叛軍不除,他們不能輕易動手奪取。誰也不能先動手,先動手的便要背負弒君篡位的罪名,成為眾矢之的,因此這些年一直拖著,最好是托到老可汗自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