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濯清楚青甘一戰(zhàn)是裴錢一手促成，卻不曾想過竟是因為楯州的這點糧食。若是楯州實在窮苦，大可求朝廷一個憐憫，并不是一定要援助青甘，可他卻直接設(shè)計了一場戰(zhàn)爭。

    足見裴錢要的并非是糧，也非楯州的莊子，而是這些忠誠的走狗，是朝中萬人之上的權(quán)力。

    顧濯捏著酒杯，“此舉，毫無人性?！?/br>
    “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有人性，裴氏是其中之一。而那些追隨他的官員、權(quán)貴，甚至他國，皆受制于這非人性的權(quán)力，這便是權(quán)力的好處。難怪了，所有人都想往上爬，顧大人也是如此，否則也不會從帝京脫身，遠赴楯州。”此木捻著佛珠，“曾經(jīng)楯州在裴錢手里，雖然只是一個州，卻能靠它得到莫大的權(quán)柄，任何人都想不到這個地方能有什么用，唯有他能，而你是第二個。”

    “或許曾經(jīng)楯州是一顆足以制衡青甘的棋子，而如今也已經(jīng)不是了?！?/br>
    此木道：“可顧大人到此處，應(yīng)該不是來游玩的吧。既然楯州不必再用來制衡青甘，那便成為顧大人手中的刀子。待明日到了地方，顧大人大可親自看看，這刀子稱不稱手?！?/br>
    .

    帝京皇宮。

    天色陰沉，陣陣呼嘯在斗拱交錯的廊間游走。

    夜行刺客上了梁，與莫影交了手。此時陽神殿傳訊，“陛下，典籍司進了賊人！”

    李南淮恍然拍案，拖著衣袍出了門。

    顧濯才剛離開帝京不久，便有人敢闖入典籍司，自是里面裝著什么了不得的東西。待他到了那里，侍衛(wèi)齊齊跪下，只見莫影死死地按著一個蒙面游俠。

    李南淮走近過去，傲視著他，道：“典籍司所盛之物，無非就是經(jīng)年古籍、帝王書冊，和朝廷奏章與來往書信，你要尋何物？”

    那人不語，只是露著一雙冷厲的眼睛。莫影一把將那張面罩扯下了，確實是一副生面孔，或許是皇宮中人，否則也不會這么輕易找尋到這里。

    地上已然死了一片，唯獨留了這一個活口，若是他不肯說，便只能殺了。

    李南淮從不需要留活口才能查到什么，但他們既然敢冒著殺頭的風(fēng)險闖入典籍司，便一定是受了他們主子的指使為了尋得什么重要的物件。他給了莫影一個眼神，示意他將人留著審訊，莫影剛將人架起，便見那人口中冒了血，瞬時死了。

    李南淮盯著他沉了一口氣，這竟是個死士，那典籍司里的東西便不得不查了。

    典籍司的司長以及部下被連夜召進宮中，個個跪在殿中，聽聞李南淮要將其中的東西全部查一遍，大驚道：“陛下！司內(nèi)不說典籍書萬卷，就是累世的折子書卷，臣司內(nèi)百人，查上十天半個月也查不完?。　?/br>
    “那便給朕查上十天半月，如今有賊人敢進，便是瞧上了這其中的什么東西。你們?nèi)羰峭礿ian?；?，讓賊人有機可乘，哪天讓人取了腦袋怕是也不知道?！?/br>
    司內(nèi)小官面面相覷，就連司長也猶疑不定，只知道自己典籍司這些年忠于職守，絕對不可能得罪了什么人，更不可能藏了什么大逆不道的東西。

    司長冒了冷汗，便干脆說：“既然賊人是近些日子才開始覬覦其中寶物，臣等便先從近些年的開始查起，請陛下應(yīng)允?！?/br>
    李南淮料想也只得如此，只是那里要派更多守衛(wèi)護著了，扶額道：“允?！?/br>
    他們一個個恍惚了神情，只知道陛下要找，卻不知要找什么，只得硬著頭皮應(yīng)了下來。

    翌日深夜，典籍司燈火通明，李南淮喝著濃茶，道:“金廟的賬成了死賬，如今無可查起，偏偏這時候典籍司進了賊人?！?/br>
    王宏坐在一側(cè)，道：“陛下懷疑這兩者之間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可若是一定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的話，也只能是想進去銷毀些什么。聽聞北明的典籍司記錄本朝所有事務(wù)，任何可以書呈紙上的東西全都事無巨細，包括歷代皇帝的一言一行，史官也會將其奉入?！?/br>
    李南淮捏著杯子湊在嘴邊，“也就是說，任何有關(guān)北明的賬務(wù)都在其中？”

    王宏似乎意識到什么，壓低了嗓音，道：“莫說金廟的賬，就是歷代水利民生花費、宮廷用度、軍隊用度，皆在其中，莫不在檔。這還只是賬目記載，若要找有關(guān)軍政的也是能找得到，小到一郡一縣之更名，大到一場戰(zhàn)爭?！?/br>
    李南淮忽然抬了眸子，茶杯也穩(wěn)穩(wěn)地放到了桌案上，忽然起了身，趕去了典籍司。

    一推門，他們便急忙下跪，李南淮帶著寒風(fēng)進去，冷聲道：“給朕找受忠三年的案卷。”

    司長忽然呆愣住，急忙爬起來在架子上翻翻找找，這時候一個小官看了一眼自己手里，忽然發(fā)現(xiàn)正是受忠三年的軍政案卷，便急遞到了司長手中，那司長又躬身奉到了李南淮面前。

    王宏給了莫影一個眼神，令其他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唯李南淮一個人端坐在案前翻閱了起來。

    受忠三年，青甘王書信呈遞帝京，求援兵相助，問世子安康與否。帝急調(diào)糧草軍械，派援兵西去，三日內(nèi)不見蹤影。朝廷臣子隨總管奏言，青甘王割據(jù)一方，求兵求糧，似無底之洞，吞之再求，求之再吞，不日后便有叛變之力……北明總管之權(quán)自帝登基之日始，自受忠二年北蠻歸降之時更甚。其后，帝權(quán)降，閹權(quán)升……受忠五年，青甘淪陷，青甘王悔恨自戕，誤四萬軍士，舍百里疆土，乃國之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