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清寒的落葉在腳底被踩作細碎,成了懸在半空的碎末,如鬼影重重。 顧濯的一聲喝斥并未起到任何作用,來者惡狠狠地盯著他,剎那間,一道冷光閃過自己眼前,顧濯急忙后退半步,握刀襲過去。 顧濯手中利刃噌的一聲劃破了那人的衣裳,瞬時將其激怒。 “你主子不敢露面,叫你們這群廢物來!”顧濯面露狠色,“我是此宅舊主之子,新帝近臣!你們敢在這里造次,來日必當提頭謝罪!” 雪芒驟現(xiàn),顧濯手中之圖瞬時脫手,自己被來人逼退一尺。待自己退到柱前,刀尖逼到了自己面前幾寸,他便驟然上柱,反扣刀柄,噌噌兩旋切中了一人的喉嚨。 那群人見狀,急忙遁走,韓承帶人欲追,顧濯猛然咳了兩聲,跌倒在地,急道:“別追!” 燕雀驚飛,瞬時寂寥。顧濯起身睨了一眼死在院中的那人,道:“去稟告陛下,辜澤寬擅闖裴府,盜取圖紙。賊心不死,當誅!” 安江南驚詫地看了一眼韓承,只見韓承抱拳,道:“是!” . 顧濯回了皇宮,面見了李南淮。 夜色深沉,將兩人匿在了昏黃的燭火下。 李南淮一手撐著頭,“辜澤寬盜取金廟的圖紙,是想在金廟里找到什么,看來裴錢那老狐貍還留了些咱們不知道的東西?!?/br> “他將東西藏在金廟里,無非就是為了掩人耳目。如今辜澤寬有意盜取,定是居心叵測,陛下是否要處置了他?” 李南淮淡淡瞧了一眼他,“你覺得朕該怎么做?” 顧濯道:“陛下若要處置他,不妨先留他活幾日,他要取金廟中的東西,陛下不知是什么,更不知在何處,若是利用他來找到那東西,拆金廟一事便有有理有據了。且,能有之人,為何不用呢?” 兩人商討之后,顧濯起身離開,李南淮叫住他,道:“衡之,朕本打算今夜去看受忠帝,但忽然身子不適,你替朕去看?!?/br> 顧濯被李南淮這一語晃了神,隨后淡然道:“陛下若身子不適,不去看就是了,何必勞神走那一遭?” “他雖為廢帝,但該有的體面不能少,否則讓人指責朕苛待他,得不償失。” 璇璣宮里掌著燈,顧濯提著藥膳進去,一眼便看見謝熠秋端坐著,似乎沒有了前幾日那般痛苦的樣子,這才心下松了口氣。 顧濯靜默著將藥膳放下,只聞謝熠秋開口:“你是來取朕性命的?!?/br> 顧濯眸子瞬時多了幾分酸意,只冷冷道:“陛下不認識臣了?” 謝熠秋身子微怔,隨后淡然一笑,“朕的侍君,朕的玄師?!?/br> “可惜陛下眼睛看不見了,否則該睜眼看看,臣如今可不是你可以隨意侮辱的裙下臣了?!鳖欏酥帨惖街x熠秋面前,“天漢帝待臣如賓客,臣對天漢帝也是萬分敬重。陛下已是廢帝還能茍活至今,不過是因為天漢帝有情有義,對你有幾分憐憫,就連這藥膳也是他吩咐臣端給你,生怕你死了?!?/br> “他是怕朕死了,辱了他的名聲。” “陛下如今和死有什么區(qū)別?”顧濯輕吹了碗里的藥,將勺子湊近謝熠秋嘴前,一股苦澀味道撲面而來。 謝熠秋拉直唇線,一聲不語,身子也猶如君子一般硬著,即便眼睛被白綾蒙著,卻好似有一雙厲眸。 “陛下不喝藥,眼睛好不了,一輩子都看不見了,若是看不見,便沒有機會找臣報仇。”顧濯淡淡道,“更沒有辦法解你身上的血凌散?!?/br> 顧濯的聲音細微,卻十分有力,“不喝,永遠都是階下囚,一輩子生不如死?!?/br> 謝熠秋緊扯著的衣角扭出了皺紋,伴隨著輕顫全都映在顧濯的眼里,他冒了冷汗,卻一聲不吭。 他雖不說,顧濯也全都知道,這是隨時隨地都會折磨人的蠱毒。李南淮留他活著,一是為了折辱他,二是為了看他生不如死以取樂自己。 顧濯喉結滾動,胸口沉悶,定定地看著他?!氨菹?,喝藥。” 謝熠秋一掌將藥推開,砰的一聲,灑了一地。 顧濯喉嚨一緊,眼冒紅絲,撫衣起身,叫人又去熬制一碗過來。 謝熠秋已然癱倒在案前,戰(zhàn)栗的身子告訴顧濯他有多難受,卻還是用鋒利的言辭道:“你滾出去?!?/br> 顧濯用強硬的聲音掩蓋住微不可察的哽咽,“陛下,臣是為了你好。你身上的血凌散無藥可解,可這眼睛不能不治。陛下想要尋死,可臣還沒賞夠陛下淪為階下囚的模樣?!?/br> 謝熠秋被白綾蒙著眼睛,微一苦笑,竟多出幾分清冷。“曾經是我辱你,如今輪到你辱我了?!?/br> 深秋已至,這清寒的璇璣宮內不曾燃著炭火,空曠寂寥,唯有曾經一君一臣各自想著今非昔比。 “朕的眼睛是瞎的,心也是瞎的,看不透你。” “不是陛下瞎了,看不透臣一己私心,”顧濯緩緩蹲到他的面前,“是臣從一開始便目的不純,是陛下偏偏要信臣,偏偏要飛蛾撲火。” 還未說完,謝熠秋便咯咯笑出聲,“是朕把你當狗在用,朕就缺你這樣忠誠的狗?!?/br> 謝熠秋一貫是這樣,永遠立在別人頭上,即便是成了籠中鳥,也決不肯低半分。即使是沒了皇位,也永遠有刻入骨髓的皇威。 來人端著湯藥進來了,顧濯接過手,卻聞身后那人厲聲道:“朕不喝,端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