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熠秋擺擺手，頭疼似的揉了揉額，“罷了，朕若再聽你們說下去，祖宗輩的是非都要搬出來細數(shù)了。”

    “那陛下，此事……”聞律道。

    顧濯眼看著自己就要站不住了，恨不能即刻就撬開李南淮的嘴，退后一步，也總比被逼死在墻角要強。如今就連謝熠秋都聽倦了，這件事還是盡快結(jié)束比較好。

    他笑笑，上前躬身，“既然不是什么大事，不如折中一下。鎮(zhèn)府是為查案才叨擾了首輔大人，首輔大人也是為了自證清白，最簡單的方法當然是任由鎮(zhèn)府去查，查不出來什么的話，鎮(zhèn)府到時候登門致歉，既保全了首輔大人的名聲，也算是給了鎮(zhèn)府一個思索自己言行的機會?！?/br>
    謝熠秋閉了眼，蹙著眉道：“那就這樣吧?！?/br>
    既然謝熠秋已經(jīng)認同，旁人也說不了什么。顧濯道：“不過鎮(zhèn)府此舉之源頭也是想知道首輔大人的府上是否有什么不安穩(wěn)的事，認定了這女尸是寧夫人，為防止下一個這樣的事情又落到了首輔大人的頭上，首輔大人還是今早把寧府的家眷送回去比較好?！?/br>
    聞律還沒開口，顧濯便又搶先道：“寧府基本難以修繕了，陛下已經(jīng)為寧家的家眷準備了新的府邸?！?/br>
    寧夫人失了丈夫，又遇家門變故，遭大火侵蝕，不愿再居住在帝京城中，便把府邸安在了京郊，遠離權(quán)力交戰(zhàn)的地方。

    寧府遣散了不少下人，只留了幾個信得過的心腹，以及不少帶刀侍衛(wèi)，其中不乏寧枕山的部將自愿守護在寧府。

    新宅子名喚“傍山居”，正是傍山而居的意思。

    傍山居夜里來了人，下人以為進了野貓，嚇得不敢在出門，一度懷疑寧家落魄了，竟被皇帝賜了這么一個破地方。

    寧夫人哄了孩子睡覺，還未等滅燈，便見有人敲了門，她問了幾句“誰呀？”終究是沒人應(yīng)答。

    她帶著疑惑前去開門，便見著了滿臉溝壑的寧枕山。

    .

    謝熠秋自那日下朝之后便一直心神不寧，頭昏腦脹，忽冷忽熱，時而清醒時而不清醒。顧濯本是不想再照顧他，畢竟自己這個工具人當?shù)囊彩遣煌纯炝?，不是給謝熠秋當發(fā)泄的工具，就是給李南淮收拾爛攤子。

    他真就是奇了怪了，怎么這兩人惹出的亂子似乎都是他在收拾？好似又全都是不得已的？

    顧濯端著藥羹進來，恰逢謝熠秋還是清醒的，端正地坐著，只是rou眼可見的氣息虛弱，好似剛掙扎了一番。

    “陛下盡早喝了，省的夜里又難受?！?/br>
    “朕喝夠了，給朕倒掉?！敝x熠秋喘喘道。

    “陛下還是喝了吧，太醫(yī)說您只是勞累過度，喝了這藥養(yǎng)養(yǎng)神，早早睡下就是了?！?/br>
    躺了兩三天的謝熠秋抬抬眼，“那群庸醫(yī)嘴里吐出來的只是他們以為朕愛聽的，而非事實的情況?！?/br>
    顧濯不自覺暗自發(fā)笑，若不是怕了這九五至尊龍顏震怒，這群庸醫(yī)怎么會連自己的職責都不顧了，只管挑好聽的話說。

    “陛下不喝藥，又說自己不累，是等著什么給您解這一身病痛呢？”

    第45章

    謝熠秋冷厲地瞪了他一眼, 隨后端起藥一飲而盡。他苦得皺了眉，道：“你跟李南淮學的一樣伶牙俐齒，對朕不敬, 朕從不怪你。如今你在朝堂上得罪了聞律，可有想好要怎么辦？”

    “車到山前必有路，臣從未算計過什么，不過是走一步看一步?！?/br>
    謝熠秋輕輕哼笑, “你不是純臣，何必裝作無辜。裴錢把你丟給朕，是想讓你做他的耳目, 如今你卻為朕所用。朕只是擔心, 下一步你怕是不那么容易走了?！?/br>
    顧濯一到這里便是一個妥妥的工具, 起初是裴錢的工具, 沒想到隨著他逐漸偏向李南淮，也開始為謝熠秋所用。他夾在中間難做人, 若是想光明正大的幫著李南淮, 難免會受到旁人的猜忌, 特別是裴錢的。

    那天他故意找上聞府大門, 與聞律商討彈劾李南淮的事情, 就是為了兩邊權(quán)衡。雖然彈劾, 卻也要拿捏住分寸，不至于李南淮兩手空空, 而是要其執(zhí)權(quán)另立，而非做謝熠秋的眼底臣子。

    畢竟在他來到這里之前, 曾經(jīng)的設(shè)想便是李南淮在青甘稱王反叛。他不能一直待在帝京, 一定要出去。

    “臣的下一步怎么走, 要看陛下。臣有陛下護佑, 無人敢動臣，即便是臣義父，臣恭恭敬敬喚他一聲義父，來日給他送葬，看的也是陛下的臉色?！?/br>
    顧濯的話總是讓人出其不意，他無數(shù)次表明忠心，字字句句都是與謝熠秋站在同一戰(zhàn)線上的。

    顧濯確實有拿捏人心的本事，惹得謝熠秋一笑，道：“昭楚些在帝京待得時日久了，該讓他回南海了。他在朝堂上袒護李南淮，旁人看得清楚，若是在帝京再待下去，怕是要引人非議了?！?/br>
    “昭將軍袒護的不是世子殿下，是靖云侯?！鳖欏?，“靖云侯遠在南海數(shù)年，為北明立下赫赫戰(zhàn)功，南海艱苦，他是想為靖云侯討要恩賞?！?/br>
    謝熠秋沉沉點頭，“衛(wèi)揚確實辛苦，朕會賞他。當年朕送他去南海是為了保護他，沒想到讓他在那邊受盡苦楚。朕若要給他封賞，便只能等他再立戰(zhàn)功，披甲歸來的時候，到時候名正言順，再難有人敢動他?！?/br>
    當年謝熠秋剛剛繼位，眼瞅著衛(wèi)家被滅了門，他卻動不了任何人，更無法替衛(wèi)揚報仇。身邊人如狼似虎，多少眼睛盯著這位地位尚不穩(wěn)固的新帝，多少雙眼睛盯著前禁軍統(tǒng)領(lǐng)留下的唯一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