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顧濯換了身干凈衣裳,兩人才前后腳回了宴席。 殿中雖然奏著歌舞,顧濯卻感受到了一種微妙的氣氛。謝熠秋坐在龍椅上,毫無神色,眼神中卻不乏冷厲,見顧濯回來,只是冷冷瞧了一眼。 那莽蒙的大王子顧爾金早已不見了人影。 這場面可真是漂亮,若說單獨一個李南淮出去不會引人注目。顧濯跟著出去,還有一個顧爾金在,也不會有什么不妥,如今看,竟是三個人都出去了,只?;实叟阒蝗侯B固老臣。 李南淮卻就像是無事發(fā)生一樣,朝著他舉杯。他就算是演戲給謝熠秋看也不能冷著他,便以“為臣的本分”回敬。 方才才說他不再像以前那般張揚了,現(xiàn)在看顧濯還是想的太天真,西北長出來的人,就算是推上了斷頭臺,也學不會低調處事。 謝熠秋松垮著眼,道:“朕乏了,卿等自娛?!?/br> 殿中官宦只得自己留在這里,恭送了謝熠秋,顧濯本以為能松口氣,畢竟看著謝熠秋那張臉就食不知味,難以下咽,總覺得上面那位一貫的陰晴不定,沒憋什么好屁。 果然跟顧濯想的一樣,謝熠秋瞥了一眼顧濯,道:“玄師隨朕去?!?/br> 顧濯有些懊惱,怎么凈把一些臭毛病加到了謝熠秋身上,現(xiàn)在真是自討苦吃。 他卻只能笑著臉順服著,咬咬牙跟著去了,只見對面的李南淮不懷好意地做了一個“保重”的嘴型。 這熟悉的場景,莫不看在莫影的眼里,他皺眉,湊到李南淮耳邊,悄聲道:“殿下,這顧玄師與陛下……” 李南淮輕哼一聲,毫不在乎,“他故意做給我看他有多么看重這個玄師,卻不知引狼入室,這狼竟表現(xiàn)的人畜無害?!?/br> 當年謝熠秋待他,不也是如此嗎?如今還不是丟棄一邊,樣子做給別人看,委屈自己,也是真愚蠢。 李南淮唇角微起,像是譏笑,“料他也不敢真做出什么,懦弱又愚蠢。在他眼里,我與顧濯云泥之別,他身嬌體貴,怎甘心受辱?!?/br> 后殿之中,謝熠秋揉了揉額,似乎全然忘記了身邊還跟著人。 顧濯見謝熠秋抬眼看向自己的時候,眼眸中似乎瞬間多了些冷厲,如冰一般瞬間蔓延。 顧濯站著紋絲不動,謝熠秋遣走了侍從,修長指尖敲了敲身邊的檀木床,開口:“朕何時要你站著與朕說話?” 難不成是讓他坐著嗎?顧濯驚了,這動作,這意圖……回想幾日前,他竟然睡在龍榻上,這難道不是天大的玩笑嗎? 難不成謝熠秋是把他當成什么了,又或是已經到了能與民同樂,平起平坐的地步了? 顧濯心里想著不合適,身體倒是誠實,還真打算過去。 只是還沒等動,便見謝熠秋厲聲道:“玄師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br> 第15章 顧濯怕是已經佛系到忘了,自己只是一個低微的臣子,待他反應過來,連忙下跪,“臣知與陛下身份有別,不敢近身?!?/br> “顧濯,殿前人各懷鬼胎,或是青甘,或是莽蒙,亦或是朕身邊的人,包括你。朕早說過,朕留你一命,并不是叫你恃寵而驕,而是叫旁人看著,你做小伏低,能得到什么?!?/br> 帝王之相少了幾分威嚴,反倒是說的面紅耳赤,謝熠秋湊近些說,“你與李南淮私自勾結,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可知他待朕如何?” 曾經幾許佳話,說的好聽,不管是喚作“太子哥哥”,還是喚作“秋玉”,最后都如同旁人一樣,口尊而心不敬,叫一聲“陛下”。 “臣與殿下清清白白,只不過都是陛下的臣子,見過幾次,能說的上幾句話。臣也知道,李氏罪臣對陛下不敬,對北明有罪,只因是陛下赦免,臣定敬而遠之。” 上面人冷冷笑了幾聲,“敬而遠之?你是朕身邊的人,你與他走的近,旁人該怎么看朕?你真以為朕赦免了他,就可以保他日后高枕無憂?顧濯,帝王之心想什么,有人揣測,有人替朕做,朕能做的就是該看見的能看見,不該看見的就當朕瞎了。反正朕在這高堂之上,早就瞎了這么多年了。” 顧濯想起系統(tǒng)提供給他的謝熠秋的人設,這個人一輩子都身不由己,兒時被先帝束縛,登基后被宦官權臣控制為傀儡,唯一信任的李南淮也遭人構陷與他為仇為敵。 這么一個人,最缺乏的就是信任、忠誠,不可忤逆。 顧濯此刻身處的位置,是別人觸不可及的,雖不是高位,卻可探知圣心,揣測圣意。而謝熠秋對顧濯,是君對臣的壓制,也是把他當成李南淮替身的cao縱,亦或是覺得他永遠都無法替代李南淮的嘆笑與羞辱。 顧濯不再低頭為臣,仰面看向謝熠秋,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可當臣是螻蟻,輕易碾死,臣在所不惜,或者陛下也可以相信‘千里之堤,潰于蟻xue’螻蟻也有萬丈之勢,又或許單獨一只悄無聲息。陛下說自己可以當是瞎了,但臣心中的大國之君不言己弱,若是眼瞎,臣可做眼瞎之人?!?/br> 前殿熱鬧非凡,歌舞縈繞,滿是被數年傀儡線似的勾著,對神佛玄學的崇敬,對先帝托孤宦官的尊崇,對皇帝的阿諛,沉醉在這醉人的大國夢中,只求保自己榮華富貴。李南淮只管特立獨行,無人奉承。 后殿君臣兩人,互相試探,像是隔著一層薄紗,明知對方在想什么,卻舍不下對方于自己的用處。像是想要沖破□□,用虛幻飄渺的魂靈看一看對方身體里流著的血液,可否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