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號碼發(fā)來的定位，在一處爛尾樓群，每棟樓都有三四層高，全是黑洞洞的框架空殼。梁一程剛踏入樓前的雜草叢，便感到了來自不同方向的視線，敵人比她想象的要多。

    梁一程輕嘆了口氣，雖說她習(xí)慣了單獨(dú)行動，但孤身一人闖入這么明顯的陷阱，未免也太過自信了，可心里，竟連絲毫不安都沒有。

    “換我吧。”智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交給我，放心吧。你睡一會，醒來就結(jié)束了?！?/br>
    梁一程這才察覺，她不懂的事實在太多了，絕大多數(shù)時間，她自己的大腦cao控身體，就算智體有時冒出一兩句話，偶爾干擾她的情緒，卻從沒有阻礙過她的任何行動。

    那智體cao控她身體的時候呢，她的大腦必須要休眠么？

    梁一程記起曾在新聞里看過，人和AI爭奪主控權(quán)造成飛機(jī)失事，如果智體cao控她身體時，她的大腦給出了不同的指令該怎么辦，身體又該聽誰的呢？算了，為了不添亂，這次還是聽智體的話，睡過去吧。

    智體噗嗤一聲笑了，“你想得真多，真可愛啊。”

    梁一程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在過去漫長的時間里，智體是不是已經(jīng)像這樣，保護(hù)了她無數(shù)次，讓她睡去，再刪除痛苦的記憶，可所有的一切，不就成了智體獨(dú)自承受了么。

    “對不起……”除了這句輕描淡寫的道歉，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你沒給我?guī)砺闊?，你也永遠(yuǎn)不用跟我道歉，”智體感受到梁一程愈發(fā)擔(dān)心，溫柔地安慰，“沒事，我很厲害的，相信我好么?！?/br>
    “我會向你匯報的，不會刪掉記憶，好么？”

    現(xiàn)實與虛幻重迭，梁一程仿佛看見智體從漆黑的樓棟中向她走來，輪廓逐漸清晰，她帶著讓人安心的笑意，緊緊抱住了梁一程，“我會小心用你的身體的?！?/br>
    梁一程隨即眼前一黑。

    一個黑衣人霎時出現(xiàn)在夜幕中，靠近梁一程時沒有絲毫聲響，一陣微風(fēng)拂過，他的槍口已抵在梁一程的太陽xue，“請跟我們走一趟?！?/br>
    可梁一程就像在發(fā)呆般，沒有任何反應(yīng)。

    黑衣人以為她在挑釁，開口想呵斥她，一個“喂！”字還未出口，眼前的世界卻已完全翻轉(zhuǎn)過來，他慌忙扣動扳機(jī)，可定睛一看，手里哪還有什么槍，緊接著就沒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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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一程眼神掃了一圈樓外，近處至少有六個人的氣息，或趴在高高的草叢中，或蹲在斷壁之后，而樓里還有別人，離得太遠(yuǎn)，她沒法確定人數(shù)和位置。

    真麻煩，她想，干嘛要管江世明，就算他真的被綁架了，傷了死了，又關(guān)她什么事，再說，現(xiàn)在深度偽造技術(shù)那么發(fā)達(dá)，想要做幾個江世明的視頻音頻太簡單了，干嘛別人叫她一個人來她就聽話。

    算了，既然是梁一程想這么做，又是她在意的人，就必須得確認(rèn)江世明在不在這里，要是不在，就只能想辦法脫身。可現(xiàn)在她所處的位置地勢低矮，若是敵人都有槍，對她太不利了，得快速進(jìn)入樓里，各個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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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很大，正如在廢棄公園的那夜，慘白的光線照亮爛尾樓前的雜草叢，肖棠坐在樓頂邊緣，悠閑地晃著腿，細(xì)細(xì)品味最后一根百奇。他要專心欣賞。

    梁一程沒耐心等敵人主動出擊，直接向著下一個氣息的方向奔過去，右手抓著不知從哪個黑衣人身上卸下的匕首，動作快到連肖棠都只能勉強(qiáng)能看清，她的白T和手中刀刃劃過的殘影，猶如兩條交纏扭動的銀蛇，所到之處，任何尖叫哀嚎都沒有，只有人倒地的聲響。

    才幾周沒見，可肖棠卻覺得，她的身手又快了許多，厲害了許多。

    好遠(yuǎn)，看不清梁一程的臉，太可惜了，就算是那樣，肖棠還是覺得好美，他感動得熱淚盈眶，又怕她會察覺自己的智體，拼命抑制激動的情緒。

    “哈……終于，梁老師，我好想你……”

    肖棠抓起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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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幾聲槍響，子彈卻全部撲空，梁一程已悄無聲息出現(xiàn)在槍手身后，槍手瞳孔瞬間放大，脖子上裂開一條口子，頓時鮮血噴涌。

    梁一程往后跳開，避免被血濺到。還有一層就到頂了，她想，沒發(fā)現(xiàn)江世明，剩下的氣息至少還有三個，憑感覺，這些人應(yīng)該比之前遇到的都要強(qiáng)，看來她被騙了，江世明不在這里，要不然就是根本沒被綁架，要不然就是在別處。

    梁一程剛想喘口氣，腹部卻挨了重重一踢，那腳力道極大，她整個人都騰空飛起，背猛地撞在墻上，她咳了幾口，嘴角滲出了血。

    “長得這么漂亮，下手怎么能這么狠呢？”那人走到梁一程面前，他和其他黑衣人裝扮一樣，卻比他們高大魁梧許多，臉上有好幾道刀疤。

    黑衣人擼起的袖子，兩條胳膊被幾條金屬支架包裹著，支架上爬滿了電路，隨著他的動作，金色藍(lán)色的光點(diǎn)不斷閃爍變換。

    下手狠？她被那句話點(diǎn)醒，這才回過神來，糟了，她承諾了梁一程這次不會刪掉記憶，梁一程便會知道她做的所有，她忽然害怕了，梁一程會怎么想，會覺得她殘忍么，會不會討厭她，會不會再也不理她了。

    見梁一程平靜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懼之色，黑衣人以為是他刺激的她，滿意地笑了，卷起了褲腿，兩條腿也覆蓋著同樣的金屬支架。

    梁一程忽的睜大了眼，握緊了匕首，手上青筋暴起，殺氣爆發(fā)，充斥整個空間。都怪他們，都怪他們，她心里不停咒罵著，她在梁一程心中的形象，都?xì)Я?，全都?xì)Я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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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差不多了，肖棠起身，再次檢查了下自己的裝扮，他沒穿上衣，胸口還纏著一圈圈繃帶，為了裝成打斗過，抹了不少黑漬血痕，黑色的牛仔褲上破了好幾處，露出滲著血的傷口。

    不夠，肖棠想，還不夠慘，拿起刀在胳膊上腿上又劃了幾個口子，隨手丟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