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家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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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響了,接著砸門聲,持續(xù)不斷。 門口,梁一程穿的制服沒標(biāo),乍眼看上去卻像極了酒店工作服,她一頭短卷發(fā),帶著厚邊眼鏡,手里抱著厚厚一迭子床單被褥,就像個最普通的酒店保潔,“您好,給您換下床單?!?/br> 男人被打擾了和姘頭的好事,怒喝,“快滾!沒人要換床單!” “啊呀,不是你,是太太要換,太太叫了我們前臺的?!绷阂怀痰椭^,縮著身子,像是怕他,身體卻往房間里擠,她勁大得很,男人竟攔不住。 床上的女人顯然沒料到她會進來,慌忙扯了被子,掩蓋只穿著性感內(nèi)衣的身體,吼道,“誰叫前臺了!” “不是太太叫的?那是我們搞錯了!”梁一程裝作驚慌,不停來回轉(zhuǎn)動身子,鞠躬道歉,直到男人耐心全無,似要動手,才退出門去。 梁一程飛速下樓,進了酒店廁所,扯下假發(fā),甩了甩頭,黑色齊腰直發(fā)便傾斜而下,摘了眼鏡,脫了外衣,露出一身黑色的運動服,便大大方方出了酒店。 剛才時間充沛,她也變換了不少角度,經(jīng)驗來看,藏在床單被褥里的隱形攝像機肯定拍到了兩人的臉,接下來,只要把視頻傳給男人的妻子,委托任務(wù)就算完成了。 一陣風(fēng)拂過,有什么弄得臉癢癢的,梁一程抹了把,一團小小的絨毛,停在她的指尖,又隨著下一陣風(fēng)消失不見,不知不覺竟又到了這時節(jié),她抬頭看向漫天飛舞的楊花,一時失了神。 “梁老師,又在跑步???”有人喚她,見她沒有回應(yīng)也不惱,畢竟大學(xué)里的人都知道,梁一程因為父親去世受了巨大刺激,變的對什么都冷冷淡淡,像是要塵封內(nèi)心所有情感似的。 “啊,李老師?”梁一程才回過神來,轉(zhuǎn)身想寒暄幾句,那人卻已經(jīng)走遠(yuǎn)。 ———————— 梁一程的家在大學(xué)教工宿舍,破舊的三層小樓,外墻爬滿藤蔓,走道陰暗潮濕,不知哪來的水聲,隨著她上樓的腳步,滴答,滴答。 樓外還是黃昏,樓里已如黑夜,可梁一程還是看清了她家門口的人影,她全身肌rou不自覺地繃緊,腳步放緩,雙手握拳,準(zhǔn)備先發(fā)制人。她也不知自己何時養(yǎng)成這樣警覺的習(xí)慣,像是隨時在等待一個敵人。 “一程姐?是一程姐嗎?”那人猛地起身,聲音活潑清亮,門口的感應(yīng)燈閃了幾下,亮了,那是個漂亮高大的男孩,大學(xué)生模樣,軟軟的褐色卷發(fā),無辜的狗狗眼。 “我是江世明的兒子,江連,打擾一程姐了!”男孩好像知道自己在梁一程眼里很可疑,語速極快,說著他剛從國外回來,就得知他爸被壞人盯上了,得出去躲一陣子,他怕壞人們知道了他家住址,就等在附近要抓他,好威脅他爸。 “我沒法回家,我爸叫我……叫我求一程姐收留我?guī)滋??!彼鼓樇t起來,眼神卻不回避,盯著梁一程的眼好一會,滑到她的嘴唇,又慌得轉(zhuǎn)到別處。 梁一程無奈。這些年,她除了在大學(xué)里做講師,教基礎(chǔ)課,還在江世明開的私家偵探社掙點閑錢。所謂私家偵探社,表面上是運輸公司,幫人運貨搬家,背地里,外遇搜證,勸退小三,尋人行蹤,背景調(diào)查,做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勾當(dāng),自然也得罪了好些人,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江世明被人盯上,不過每次他都躲得很好,別人也沒能把他怎么樣。 梁一程開門,讓江連進了屋,也不招呼他,只是自己忙著收拾?!奥犇惆终f你在國外念書?現(xiàn)在也不是假期啊,你怎么回來了?” “我,有點迷茫,有點不想繼續(xù)學(xué)CS了,也不知道該不該換專業(yè),我想gap一年再想想吧……”江連環(huán)顧四周,這是個老房子,一室一廳,很小,沒什么布置擺設(shè),必需品也都是最簡單的樣子,倒也清爽整潔,除了飯桌和茶幾上隨意丟著的幾盒百奇巧克力餅干棒。 她竟喜歡吃這個?可愛,他心說,轉(zhuǎn)頭便見梁一程隨意撩起頭發(fā),英氣逼人,她走近他,直逼得他連連后退,心跳快要爆炸。 “讓一下,我拿個繩子?!绷阂怀虥]注意到他的窘迫,伸手繞去他身后的桌上拿了發(fā)圈,隨手盤了發(fā),又懶懶地問,“我有什么好處?” “嗯?” “收留你,我能有什么好處?” “我,我可以給你幫忙,我做飯很好,我還可以幫你收拾……”江連語無倫次。 “沒什么用啊?!绷阂怀陶f,打開手機,見江世明的信息一條接一條,先打感情牌求她照顧兒子幾天,又說這次房地產(chǎn)商委托的工作,不按從前的規(guī)矩和她分成,只要她完成任務(wù),委托人給的五萬都是她的。 “這次任務(wù),江連一定能幫到你?!弊詈笠粭l短信,江世明說。 梁一程無所謂有沒有人幫,獨占五萬卻是個誘惑,這次的委托聽起來不難,江世明早就把材料發(fā)給了她,無非房地產(chǎn)商懷疑妻子,想找到妻子的錯處,好幫他在離婚協(xié)議上拿到大部分家產(chǎn),與之前接的委托沒多大區(qū)別,但這位房地產(chǎn)商卻是他們遇到過的委托人里難得的大方,于是梁一程欣然接受。 梁一程給江連煮了碗泡面,拿了床被子丟在沙發(fā),算是照顧他了,也不管那沙發(fā)小到江連得蜷著才能勉強睡下。 “明天我得去替你爸辦事,你想跟著就一起,不想跟著就在家待著吧?!薄?/br> “一程姐不嫌棄的話,我跟著你好嗎?”江連還沒說完,梁一程便進了臥室,關(guān)了門。 ———————— 臥室門緩緩開了,月光透過窗簾邊緣,灑在梁一程側(cè)臉,她似是睡得正酣,睫毛隨著均勻的呼吸微微顫動,像蝴蝶翅膀略過江連心上,他想摸一摸。 她不記得他了,沒關(guān)系,多久以前的事了,不記得再正常不過了。 一直以來,江連都只是遠(yuǎn)遠(yuǎn)注視著她,看著她的照片,聽她的故事,這是第一次,離她這么近,似乎觸手可及,是他從未奢望過的,卻已經(jīng)開始貪心起來,該說什么話,該用什么口氣,該扮演怎樣的角色,該有怎樣的距離,又該怎樣靠近, 他怎么毫無頭緒。 門再次輕輕關(guān)上,腳步輕盈沒有聲響,即使重新在總是嘎吱亂響的老沙發(fā)躺下,聲音也是極細(xì)微的。 他好像很會隱藏,連氣息都很難覺察到,決不是個簡單的人,江世明訓(xùn)練過他么?梁一程想,為什么要進來看她?單純對她好奇? 她回想起之前,江連極力克制的表情動作,好幾次欲言又止,他望向她的眼,帶著復(fù)雜的情緒,是她不能理解的??伤龖械纳罹?,只是睜開眼,望向臥室門,想著,該上把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