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屋的窗簾很薄，夜色輕易地透射進來，李青海睡眠不好，習(xí)慣了家里那種厚不透光的窗簾，料想自己今天是睡不著了。

    誰知道這個念頭剛在腦子里轉(zhuǎn)過，不知不覺地，他就睡著了。

    而且是一夜無夢的好覺。

    第二天直到莊奕進來，李青海才迷迷糊糊地醒過來。

    他的腦子還不清醒，看著屋里明亮的日光，迷糊地問了一句：“天亮了？”

    莊奕翻了個白眼：“快九點了都！”

    李青海：“？”

    莊奕跟他迷蒙的眼神對了對，確認這位真的是剛醒。

    他走進屋去“刷”地一聲拉開窗簾，明媚的陽光立刻照射進來。

    “我一會要出門，你起床吧?！鼻f奕說完就出去了。

    李青海在床上坐起來，看著陽光下翻滾跳躍的塵埃，微微發(fā)愣。

    他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睡過這樣的覺了，總是早晨五六點就醒了，有時候甚至一整夜都睡不著。

    莊奕躺在icu的畫面反復(fù)糾纏著他的夢境，他既怕夢見那場景，又怕太久不夢見忘了莊奕的樣子，夜晚讓他既期待，又抗拒。

    而現(xiàn)在，他在莊奕家的客房里，在滿是陽光的床上自然醒來，精神仿佛吸飽了陽光一樣，是久違的神清氣爽。

    李青海趿拉上拖鞋走出臥室，帶著剛睡醒的慵懶，問莊奕：“早晨吃什么？”

    莊奕面無表情：“泡面?！?/br>
    李青海的滿足打了個折，睡飽的感覺讓他少年時候的挑剔蘇醒了一點兒：“你就請我吃這個？”

    莊奕額頭青筋直跳，“你他媽睡到快九點還想吃什么？只有泡面，不吃拉倒！”

    李青海皺眉：“別罵臟話?！?/br>
    莊奕：“你管——”

    李青海打斷他：“我做飯，你好好說話，給你做早飯。”

    莊奕嘴唇動了動，強行把后半句臟話咽了回去。

    他看了李青海一眼，“你那手，還能做飯？”

    李青海順著他的目光看下去，右手昨天被他強掰過又讓門擠了，手指的指節(jié)那塊兒又紅又腫的，像幾根水蘿卜。

    他活動了一下，不甚在意道：“沒事兒，當(dāng)年在外頭打架把手打骨裂了，不照樣給你做飯嗎?！?/br>
    莊奕沒接話。

    李青海就去衛(wèi)生間刷牙，聽見莊奕在他身后低低地說了一句：“你真的……”

    “沒事兒?！崩钋嗪＝恿嗽挘钦娌辉谝?。

    莊奕就不說話了。

    李青海洗漱完就去了廚房，打開冰箱看了看，半個冰箱都是啤酒蘇打水，能吃的東西就半盒雞蛋，一截干巴了的蔥。

    干凈是真干凈，空蕩也是真空蕩。

    李青海又在廚房找了一圈，找到了幾桶泡面，花生油食鹽花椒之類的佐料倒是有，不過也顯然很久沒人動過了。

    李青海就拆了兩桶面煮了，又加了兩顆雞蛋。

    他自己也很久不做飯了，不過功底還在，煮方便面的香味兒飄到餐廳，硬是把早晨習(xí)慣性胃疼的莊奕給聞餓了。

    李青海盛了兩碗面端上桌，拿筷子的時候發(fā)現(xiàn)右手是真不利索，指頭腫得太大，夾不住筷子，他就把筷子換到了左手。

    李青海從小跟著楊萍學(xué)鋼琴，左手比一般人要靈活得多，他嘗試了一會兒，左手也就掌住了筷子，雖然夾得不穩(wěn)，但也能吃上了。

    李青海左手夾得慢，莊奕比他先吃完了，坐那盯著他看了幾分鐘，起身坐到了李青海旁邊兒的位置上。

    “我看看手?！鼻f奕說。

    李青海就把右手伸給他，莊奕把幾根紅腫的指頭都捏了一遍，“骨頭應(yīng)該沒事。”

    李青海吃著面，手給他捏著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就“嗯”了一聲。

    莊奕去冰箱里拿了個冰袋，放在他手邊兒，“先冰敷一下吧?！?/br>
    李青海把冰袋抓在手里，單手把面吃完了。

    莊奕把碗筷丟進水槽，轉(zhuǎn)頭看見李青海那身加起來價值幾萬塊的西裝領(lǐng)帶就被他隨意團著丟在沙發(fā)上，他找了個紙袋塞進去，遞給李青海。

    李青海拿左手接了，莊奕打開門示意他先出去。

    李青海站著沒動，笑著說，“這就要趕我走啊，能再多待會嗎？”

    莊奕伸手輕輕推了他一把，說：“不能。而且你別再來了，下回你喝趴地上我也不會讓你進來了?！?/br>
    李青海出了門，低聲問他：“我給你做飯也不行嗎？”

    莊奕把門磕上，低頭鎖門，“想給我做飯的人多了。”

    李青海默了默，“再讓你夾一下手呢？”

    莊奕狠狠轉(zhuǎn)了轉(zhuǎn)鑰匙，那力道似乎是要把鑰匙拗?jǐn)嘣阪i孔里。

    “不行。”他說，語氣又冰又冷。

    兩人下了樓，一前一后地出了小區(qū)，沿著小巷子往外走，路過那輛扎眼的卡宴的時候，莊奕的腳步頓了頓。

    李青海面色如常，跟不認識這輛車一樣，腳步?jīng)]停就從車邊兒過去了。

    莊奕于是信了他真的沒開車，兩人走到大路邊，招手打了個車。

    李青海示意莊奕先上車：“你去哪，先送你?！?/br>
    “不用了，不順路?！鼻f奕坐進后座，“砰”地一聲關(guān)上車門，猶豫了片刻，從車?yán)镞厓恨D(zhuǎn)頭看著他說：“你那手，去醫(yī)院看看吧?！?/br>
    李青海聞言彎腰低頭，湊到他面前小聲說：“莊奕，你這幾天說的話做的事，可比夾手讓人疼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