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這句話小姨說過好幾次,每年來都說。 一個急剎車,停在了外公的住宅外,三層樓高,經(jīng)歷過一次大裝修,現(xiàn)在從外邊瞧著倒是富麗堂皇,有一個巨大的庭院,地方偏僻,其實裝修也費不了幾個錢,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外公熱衷園藝,庭院種滿了各樣的花草,宅基地附近的農(nóng)田反而租掉了,給別人種莊稼。 小姨按了幾下喇叭,羊咲暈乎乎地趴在車窗上,別墅的大門敞開,走出來的老人拄著拐卻并不佝僂,戴了一副銀邊眼鏡,衣衫齊整,黑色的中山裝傍身,頭發(fā)全白了梳成大背頭,往那兒一站,年輕時的風度不減。 小姨忽然笑了笑,對羊咲說,“你知道阿姐和你長得像誰嗎?” “外公?!毖騿D微微笑起來,答著。 “你知道啊,也是,阿姐肯定講過好多次了,爸爸以前是老書法家呢,mama,也就是你外婆跳舞的,除了不掙錢,都好?!?/br> 外公走到庭院里突然停下腳步,往一旁的花草堆里去。 “爸快點??!凍死了!”小姨又按了一下喇叭催促,老人面色不悅,卻還是加快了腳步,看見羊咲,扶了扶眼鏡,湊近了瞧。 認出他后,略感驚訝,“咲咲怎么來了,還沒過年吶?!?/br> “他來看看阿姐,再說嘛過年也快了。”小姨快言快語,下車扶老人家上了車,又問羊咲,“你是待到過完年再走,還是過兩天回去?要不要跟我去公司瞧瞧?!?/br> 羊咲抿了抿唇,“我今年過年就不回來了,興趣班我可以明天跟小姨去看看?!?/br> 女人明顯一怔,“怎么不回來了?” 羊咲躊躇地把羊從容被捕的事告訴她,他話音剛落,只聽見后排的老爺子大聲哼了哼。 女人聽完卻炸了鍋,險些方向盤都沒有抓穩(wěn),眼里冒著火,氣得話都說不出來,憋了幾口氣捶打著大腿:“這姓羊的沒影響到你吧?!我就說你要看牢他,他這人腦子里真是——” “小姨?!毖騿D握住她揮起來的手,怕她情緒失控車沖入溝里,“小姨,我沒事?!?/br> “哦,哦,”小姨大喘著氣兒,扶穩(wěn)了方向盤,“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那你不回來過年是為什么?” “我就是……呃?!?/br> 羊咲有點局促說不出口,后排的老爺子胸有成竹:“還用問,談朋友了唄!” “什么?!”小姨睜圓了眼,面露喜色,“咲咲長大了呀!談的誰啊,男的女的?長啥樣?比你大比你???有沒有錢?哪里人?為什么不帶回來——” “丫頭你可閉嘴吧!”老頭拿柺敲一把駕駛座的皮椅,“鬧!” - 羊咲沒有回城的第十天,還有幾日就是大年三十,政宗實的公司放了假,他離開辦公樓,囑咐保安檢查好門窗。 王叔也回老家去了,政宗實獨自從車庫里開車出來,看見何凱在樓外,他降下車窗,“何律師。” “政總,公司這么快放假了?我剛從事務所來,還想著跟你說個你愛聽的?!焙蝿P欣然朝他走來,政宗實讓他上車。 何凱一把拉好安全帶,手里一疊資料,放在座椅之間寬敞的儲物艙上。 “取保候審批下來了,千辛萬苦?!焙蝿P說,“人就在公安,走吧,政總……還有一個算是好消息。目前來看羊從容對于賭博網(wǎng)站一事并不知情。不知情、不懂法、過失、故意,同樣的罪行,這幾種情況的判決是有差距的,還有些挽回的余地,但是這種官司最難打,一般律師吃不準,我以前倒是成功辯護過兩起類似的案子?!?/br> 何凱意味深長地望向政宗實,政宗實掃他一眼,“說吧,你想訛我多少?” “先去看看羊從容?!焙蝿P拉好安全帶,“父子倆團聚一下,過個年。” 政宗實只見過一次羊從容,差不多四五個月前,當時陪羊咲回家,他爸爸開的門,二人不過打了個照面。 他不太記得羊從容的模樣,印象中只是胖胖的,瞧著蠻老實憨厚。 羊從容卻一直記得政宗實的樣子。 其實見過政宗實的人都很難忘記他那一張臉,羊從容第一次覺得除了羊咲的mama,生活里居然還有人像明星一樣氣宇軒昂。 “羊先生又見面了,這位呢就是你的擔保人,政總。”何凱笑了笑,介紹道,“打個招呼吧,勞駕政總給你當司機,送你回家?;厝ブ竽?,哪兒也別去,別動歪心思,聽明白了嗎?” 羊從容忙說:“明白,明白。” 老實說,政宗實對羊從容的情感很淡薄,仿佛眼前的男人和羊咲之間毫無關聯(lián),卻又用機械冷血的紐扣聯(lián)系在一起。 政宗實沒有說話,何凱還要去公安辦事,于是剩下他和羊從容面面相覷。 政宗實拉開車門,示意他上車。 羊從容比幾個月前消瘦了不少,皮膚松松垮垮地掛在顴骨上,頸紋層層堆疊,穿著不大合身的衣物。 羊從容被審視的眼神盯得低了低頭,視線在二人之間的鞋子上徘徊,對方穿著锃亮的皮鞋,褲腿長度剛好,布料平整不留一絲褶皺。 羊從容看見自己的運動鞋,白色網(wǎng)面已經(jīng)灰了,內側的鞋底微微磨損,比外側要短上幾毫米。 “我送你?!蹦腥苏f。 羊從容哈了哈腰,“誒,好,謝謝,那個……小羊謝謝你照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