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一聽見羊咲問兒子的事,政宗實罕見地沒多大耐心,許是生病了,想到政語在巴黎的樣子,心中窩火,忍不下去,告訴羊咲:“他沒去訓練就別管他了?!?/br> 語氣略重,說完好一會兒,羊咲又在手機里講了些什么,政宗實一一應著,羊咲問起他,他沒多想就告訴對方,病了發(fā)燒。 “那叔叔在家嗎?家里還有別人嗎,燒到幾度了???” 羊咲似乎有點著急擔憂,一籮筐的疑惑,政宗實其實聽他講太多話,頭疼得更厲害了,眼窩熱得發(fā)麻,仿佛下一秒眼珠子就要熟透。 不過他還是安慰羊咲說“沒關系”,讓小羊早點休息。 等到羊咲掛了電話,政宗實把床頭柜上的體溫槍拿了起來,對自己腦門“滴”了一下,紅紅的液晶屏顯示三十九度,小數(shù)點之后的數(shù)字已經(jīng)不重要了,他只知道下午好不容易退掉的燒,半夜又卷土重來。 第44章 “mama呢?” 小男孩抱著灰色的棉花枕頭,赤著腳,站在冰冷的瓷磚地上,瓷磚很精美,每一塊都雕刻著古歐洲神話里的天使,姿態(tài)各異,面帶微笑。 見小男孩在零下十度的空氣里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棉質(zhì)睡衣,被問話的婦人不免著急,從房間里取出一件厚實的羽絨外套,給男孩披上,嘴里碎碎念叨著:“政總在公司忙活,這么晚了,政兒你該睡覺了,還有啦,要穿上拖鞋的呀,不然讓政總瞧見了,又得吃家什了?!?/br> 婦人的普通話里帶著一點江浙滬地區(qū)的吳儂軟語,嗲里嗲氣的嗓子與她的年齡并不那么匹配,但男孩聽得慣,也覺得很親切——盡管母親是地地道道的南方海島生意人、他出生長大的地方是寒冷的北方,與江南毫無關聯(lián)。 “……mama七天沒有回家了?!毙∧泻⒙愿惺?,男孩已經(jīng)十歲了,個子高,婦人無法像以前那樣,一只手就好抱起半夜找mama的小男孩穿過長廊,只能牽著他的手,盡可能步子邁得大些,帶小男孩回到溫暖的臥室,催促他把腳塞回被子里。 正是臥室里的暖氣烘得男孩半夜流鼻血的。 半小時前,他被鐵銹腥氣兒嗆醒,干嘔一聲爬起身,發(fā)現(xiàn)是加濕器里的水用完了。 但小男孩是冷靜的,只身進入浴室,找毛巾堵住鼻子,十來分鐘,鼻血止住了,他睡不著,在黑色的涼風里穿越大半條長廊,敲響了保姆的臥房。 住宅很大、也很空曠,三層樓,四周沒有幾戶鄰居,坐落在郊區(qū)的一片刺槐樹森林公園里。 夏季的時候,鳥比人多,可惜正值隆冬時節(jié),小男孩放著寒假,外頭全是積雪,連一聲鳥鳴都不曾聽見。 大部分的日子,住宅的主人——政女士,回來的時間不多,小男孩也要去市中心上學,寄宿生,吃喝拉撒都在校園了,這偌大的宅子,也就保姆一個人,維持著日常整潔,以便政女士不忙時回家能夠安心入睡。 保姆踟躕著無法回答政兒的問題,幫忙添了水進加濕器里,又將暖氣溫度調(diào)低了三度。 保姆靠著床坐下,一下一下?lián)崦泻⒌男∧X袋瓜,“睡吧,政兒,講不定政總忙完明日,就回家了?!?/br> - 政宗實讓幾聲急促的門鈴鬧醒,門鈴唱著快樂的《歡樂頌》,回憶般真實的夢戛然而止,伴隨而來的是彌漫在整個頭顱里的疼痛,腰背也酸疼,而夢里的寒涼原來并非僅僅是夢,而是真的冷,透進骨頭的冷,哪怕兩米多寬的厚被褥蓋在身上,政宗實還是打了個哆嗦。 真就要了老命。 《歡樂頌》的曲調(diào)又唱起來了。 唱得也真是時候,政宗實再不醒來找一床被子壓身捂住,恐怕他這體溫還得上升。 但他沒有意識到這大晚上的來他家的人會是誰,他沒有多余的腦力去思考,裹著羽絨服,艱難地抓著扶手下了樓,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一般,政宗實把門打開了。 “叔叔!我……這是宵夜店里打包的南瓜粥和饅頭,你好點了嗎?” 政宗實睜大了眼,頭部的疼痛短暫消失片刻,心臟重重跳了一下。 一戶一梯的構(gòu)造,羊咲身后的電梯關閉之后,走道里只剩下了幽綠的應急通道那盞燈。 政宗實的家里也沒有開燈,周遭是晦暗的,深夜溫度比白晝低許多,空氣里飄著淡淡的濕冷霜霧,將二人裹挾。 政宗實握著手機,屏幕的光線微微映亮了羊咲的臉,羊咲戴了一副口罩,很普通的藍色醫(yī)用,半張臉藏在口罩之下,露出的兩只眼睛漆黑圓亮,眼角的痣會隨著他的表情上下浮動。 他手上的袋子很厚實,是隔熱款的,店名印在袋子上。 政宗實艱難地在腦海中搜索,如果他沒記差,這家店并不做外送,也不在他家附近,挺遠的,但的確是這座美食荒漠的城市里難得做宵夜的大門店。 政宗實看著羊咲焦心的模樣,無奈地笑起來:“這么晚怎么還過來……小語不在家。” 政宗實的頭發(fā)不長不短,工作時會稍稍打理一下、梳得干凈利落,但此刻,他的頭發(fā)被睡得很亂,神情憔悴,聲音也喑啞不少,羊咲在電話里得知政宗實發(fā)燒了還一個人在家、而且還沒吃飯,念起這么多回政宗實對他的照顧,沒怎么猶豫就打車來了,繞了一點路,買來熱乎的夜宵。 但被政宗實這么一講,羊咲話語里沒了底氣,好像聽出一點政宗實的不滿,也許生病了的確不希望被人打擾,是他太莽撞,一意孤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