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政語走后,政宗實一個人在客廳,收拾著茶幾,抹布一點點拭去灰塵。 整個房子靜得詭譎,充斥了雨聲,還有一兩聲牛蛙鳴叫。 政宗實洗好抹布,又去陽臺收衣服。 他偶然發(fā)覺,每一次下雨,他都是一個人。 上一次下雨——他一個人點了份外賣,外賣還遲到了,盡管錯不在羊咲。 再上一次,或者追溯到很久之前,他也是一個人。 也許不下雨,他還是一個人,只是他唯獨記得下雨天,下雨天時,人的寂寞好像和雨滴一樣,輕如鴻毛又密密麻麻,落一整夜。 晚上十一點,他給政語發(fā)消息,問他結(jié)束沒有,這么晚打不打得到車,要不要來接。 政語沒回,電話也不應(yīng)。 政宗實對著手機,思忖片刻,拿起車鑰匙出了門,地圖又調(diào)出傍晚才去過的地址,驅(qū)車前往。 第15章 羊咲一邊揉捏踝關(guān)節(jié),一邊等待電話那頭的聲音,那邊也是停了好一會兒,羊咲都打算掛電話了,陌生號碼的主人才開口道:“羊咲嗎?” 羊咲一下子聽出來,這是政宗實的聲音,透著一股不疾不徐的從容,卻極為穩(wěn)重威嚴。 簡單來說,像他理解范圍內(nèi)的公司領(lǐng)導(dǎo)。 “嗯,是我,叔叔晚上好。”羊咲聽著這聲線便不自覺地乖順,也來不及思考政宗實哪來的電話號碼,便問,“有什么事嗎叔叔?” “這么晚打擾你了吧,我想知道政語在你家么?” 羊咲覺得有點奇怪,他不認為自己和政語已經(jīng)熟悉到對方家長會認為能夠留宿的地步。 “不在的。”羊咲如實說道。 “不在?”語調(diào)上揚,羊咲仔細聽著,并不像是不相信,更像是驚訝。 政宗實:“他沒有說要來你家嗎?” 羊咲想起政語的短信,“呃”了一聲,“說了,但我拒絕了,我想好好休息,所以……” “我知道了?!?/br> 政宗實說完,卻沒有掛電話,他靜靜注視前方,小區(qū)門閘的欄桿黑黃相間,保安亭一盞燈徹夜通明,外來的車無法入內(nèi)。 “叔叔?!?/br> 羊咲似乎用了很大的勇氣告訴他:“政語應(yīng)該在私人影院,他有發(fā)朋友圈,可能屏蔽了家長?!?/br> 隨后,羊咲聽見政宗實在手機里很輕地笑了一聲,輕到他懷疑到底是不是聽錯了。 羊咲不明白政宗實為何發(fā)笑。 政宗實含笑說:“但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到你家樓下了?!?/br> 羊咲這下明白政宗實為何遲遲不掛電話,有一種跑來抓人但是撲了個空的荒誕感。 盡管羊咲著實沒想到,政宗實會對政語這么上心。 會在忙碌的周末去學(xué)校看兒子踢一場無關(guān)緊要的球賽,會給兒子每天換著花樣做飯送飯,會幫助孩子的“朋友”。 像一個正常的家長,只是,放在政宗實身上,羊咲有那么些恍惚,總無法將第一次見到的政宗實——西裝革履在電梯門前訓(xùn)安保工作——和真給他做了一碗油爆大蝦的政宗實合二為一。 羊咲想著那一碗鮮嫩多汁的脆蝦,黃燦燦的,兩手捂著手機忍不住小聲說:“叔叔還沒走嗎,沒走的話,我想給您送點東西,謝謝這幾天您的照顧。” “遲點走。”政宗實將羊咲的聲音外放了,放下手機,頁面切換到政語的朋友圈,的確沒有任何新發(fā)的圖文,“不用下來了,你腿還沒好,少走些路。” “沒關(guān)系的。”羊咲說著已經(jīng)開始動身。 其實他沒什么東西能給政宗實,家里一貧如洗算不上,只是沒個拿得出手的物件,思來想去,看見了自己床頭的一盆仙人球。 奶油黃的樽,青綠色的仙人球生意盎然,白色的毛刺像雪一樣落在上頭。 羊咲無意發(fā)現(xiàn),仙人球和政宗實很像,看起來刺刺撓撓的并不好相處,但私底下對小孩很友善,就像他這一盆仙人球的刺,并不會讓人疼痛。 而這是他家除了他和爸爸之外唯一的活物。 羊咲把它裝入透明亞克力盒中,套上睡衣,悄手悄腳出門下了樓。 他讓政宗實等他一會兒,政宗實沒有拒絕。 出了小區(qū)閘門,正對面只有一輛政宗實的車是亮著車燈的,白色的光對著羊咲閃了兩下,像眨眨眼打了個招呼。 羊咲心情很好,帶著仙人球過馬路,走到了車身旁。 “給您。”羊咲彎彎眼睛笑了笑,“真的很感謝這三天的……飯菜?!?/br> 政宗實目光落在亞克力盒上,好似對這個謝禮感到驚訝,眉毛微微向上抬。 而后他才緩緩看向羊咲,羊咲穿著的深藍色睡衣上,印了無數(shù)只小羊肖恩,和他名字實在太一致,詼諧,卻并不愚蠢,反正政宗實覺得很合適。 他收下仙人球,“不客氣,很漂亮。” “嗯……您做的飯也很好吃。”羊咲笑吟吟說完,他摸了摸褲子口袋,手在褲袋里的動作頓了一下。 沒帶鑰匙。 他和政宗實面面相覷,政宗實似乎用表情問他“怎么了”,羊咲搖搖頭,“那我先上去了……叔叔再見?!?/br> 最后四個字說得聲音很小,蚊子叮嚀。 政宗實說“再見”,卻沒有啟動汽車,并不著急走?;丶矣帜茏鍪裁?,不過是躺在床上對天花板發(fā)呆,或者打開電腦發(fā)現(xiàn)又是一堆麻煩的未讀來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