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狗的莊在?沒聽?明白。

    云嘉回頭看?他一眼，又很快收回視線，說起雪球的來歷。

    這么?可?愛的小狗，當(dāng)然不會有?人不要?，雪球也不是被人棄養(yǎng)的，被棄養(yǎng)的是雪球的mama，因為寄生?蟲感染得了耳炎，被送到?這里的時候就已經(jīng)懷孕了，之后生?下了一窩小崽。

    雪球是其中之一，今天有?人要?來領(lǐng)養(yǎng)走了。

    別墅的看?管人員會審核申請人資質(zhì)，盡可?能地保證這些小狗找到?好主人，不會再被棄養(yǎng)。

    “一開始主要?是靠舅媽和舅媽的朋友們，這些健康的小貓小狗被領(lǐng)走大多?是去陪伴退休的老人，這些老人有?時間，又怕寂寞，會對這些小貓小狗很好的，這邊還會在?領(lǐng)養(yǎng)的前三個月安排兩?次不定期的回訪，給它們做了相冊，送給主人家。”

    “聽?起來很費力。”看?著她明媚的側(cè)顏，莊在?輕聲說。

    云嘉幾乎沒有?思考停頓，就回答“不會啊”，然后轉(zhuǎn)過頭來看?他。

    她說話時總會習(xí)慣看?著對方的眼睛。

    這對莊在?來說像一種無規(guī)律的刺激游戲，他維持著表面的淡定，但如果有?人將?他們對話時他的心跳頻率拉成表格，她每一次無意識地望過來的瞬間，都是一個躍起的峰值。

    “我又不是自己一個人獨自照顧他們，怎么?會累？如果一件事，只有?累，是不會堅持這么?多?年的，別墅早就買了，現(xiàn)?在?主要?是雇人管理，也不能讓幫我照顧它們的人覺得累，否則他們本來是因為喜歡小貓小狗才來這里應(yīng)聘工作?的，最后可?能會因疲于工作?厭惡這件事?！?/br>
    莊在?點頭：“很有?道理。”

    等于是摒棄資本家的壓榨行徑，人性化安排工作?量。

    說完這句話，云嘉微抿唇，用一種困惑的眼神看?著他。

    莊在?以?為她沒有?聽?清，因為“很有?道理”四個字本身沒有?任何問題，于是重復(fù)了一遍。

    “我說，你說的很有?道理?！?/br>
    云嘉表情依然困惑，頓了一秒，手往自己的肩上一指，問他：“那這是什么?道理？”

    剛剛懷里的雪球一直在?咬云嘉披肩上的流蘇玩，莊在?起初伸手是去制止，但雪球沒松開，莊在?手就停在?流蘇末端，用很輕的力度扯，一路留心聽?云嘉說話，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雪球早已松開流蘇，只剩他的手抓著云嘉的披肩不放。

    莊在?這時很快地松開手指，修長的手指有?些無措地朝里蜷縮。

    云嘉伸手去劃了一下流蘇，體驗過，納悶道：“這有?什么?好玩的？”

    莊在?著急解釋道：“不是我，是雪球弄的，它剛剛咬著不放，大概是喜歡你，想跟你親近?！?/br>
    下一秒，聽?到?控訴的小狗，扭過頭，埋起臉來。

    云嘉被這憨態(tài)逗樂，倏然一笑，指著好似在?裝鴕鳥的小狗說：“完蛋嘍，它不承認(rèn)?！?/br>
    云嘉彎著嘴角，用手逗著小狗玩。

    忽的，聽?頭頂上空傳來一道決意卻又輕緩的聲音。

    “那我承認(rèn)。”

    怔了兩?秒，云嘉才反應(yīng)過來似的，慢慢地抬起頭，尋到?一雙澄澈的此刻正望向她的眼睛。

    曲州過生?日那一晚，她曾覺得他這雙溫和又透著淡淡倦意的眼，令人不由聯(lián)想到?離群的草原動物，會讓想知道關(guān)于它的，漫長的遷徙故事。

    極小的翻頁動靜，在?這一瞬，連帶著抖落一層薄薄舊塵埃，云嘉的心臟輕輕抽動了一下。

    這個漫長的遷徙故事，好似在?她面前翻開了一頁。

    云嘉嘴角的笑弧很快消散，融進另一種陌生?的悸動情緒里，明明大腦已經(jīng)捕獲信息，卻還是命令語言系統(tǒng)去再次確定。

    “你說什么?？”

    莊在?甚至不是機械地重復(fù)“那我承認(rèn)”這四個字，而是回答：“我喜歡你，我想和你親近，我承認(rèn)?！?/br>
    這樣的平靜而篤定，反而叫云嘉變成發(fā)懵的那一個，她找回一絲理智，卻還是覺得此刻的場景不像真實存在?的，帶著試探問：“你，你知道你今天是來干什么?的嗎？”

    云嘉心里預(yù)想的答案是，看?狗。

    但是莊在?沒有?這樣回答，他說得很干脆：“你讓我來，我就來了。”

    云嘉深深吸了一口氣，察覺心跳浮了起來，目光短促地在?他的臉上移動，卻沒有?了落腳點，她仿佛喪失了自然地看?向莊在?的能力，咽著喉嚨說：“可?是，我沒有?讓你來說喜歡我……”

    “那是我自己想說的?！?/br>
    “你來的時候就想著要?說這些嗎？”

    “不是，剛剛突然想的，不想忍了?！?/br>
    他的每一句回答，都比她的提問要?干脆，也不知道是早就思考好了，還是根本就不需要?思考。

    云嘉有?些措手不及，停了兩?秒又問：“這么?沖動，那你會后悔嗎？”

    莊在?很嚴(yán)謹(jǐn)?shù)鼗卮穑骸皯?yīng)該不會?！?/br>
    “應(yīng)該？”云嘉提起聲音。

    “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只后悔過兩?次。第一次，是我中考結(jié)束的那個暑假，我爸堅持出去務(wù)工，我沒有?多?勸他，不然他可?能就不會在?工地出意外?。”

    云嘉明白他說的“應(yīng)該”是什么?意思了，他不是一個會輕易后悔的人。

    “那第二次呢？”

    “是在?城中村那個傍晚，我說了讓你掉眼淚的話?！鼻f在?的眼圈一下就紅了，又很快低下眼睫，“對不起，云嘉?！?/br>
    “我忘掉了?！?/br>
    最后一句，他聲音很輕。

    云嘉微微愕然，有?些理解，又仿佛沒有?聽?懂。

    “忘掉，是什么?意思？”

    “我——”

    他神情很困難地想了一下，又緩了一會兒，“就是，我現(xiàn)?在?不能具體地跟你道歉我那時候說了哪些不該說的話。我忘掉了?！?/br>
    “我記憶力很好?！?/br>
    云嘉很小幅度地點了一下頭，她一直知道，莊在?的記憶力很好。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記得很清楚，后來，上了大學(xué)，我的室友盧家湛，你知道的，他推薦了一個很好心理醫(yī)生?給我，我就去試了幾個療程的心理干預(yù)，一開始是我自己想要?配合這種干預(yù)治療，盡量不要?往過去回想，好像習(xí)慣了也就不想了，過了很久，有?一天我就發(fā)現(xiàn)?，我真的想不起來了，我只記得你哭了，你當(dāng)時很難過，但是我說過什么?話，我都忘記了，我后來又去咨詢這個心理醫(yī)生?，他說——”

    “人的自我保護機制，是嗎？”

    莊在?看?著云嘉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對。你怎么?知道的？”

    “因為，我也做過這個心理干預(yù)治療?！?/br>
    云嘉回想，卻想不明白，“我記不得我小時候做過多?少?個療程了?！?/br>
    莊在?的臉上布滿疑問。

    云嘉卻避開他的目光，兩?根手指捏住他的一點衣袖，朝前拉，輕聲說：“我們，先?回家?！?/br>
    走了幾步，云嘉又停下來，轉(zhuǎn)頭通知莊在?：“你剛剛說的那個事，我們待會兒再聊一下，我剛剛沒準(zhǔn)備好?！?/br>
    說完，又再次拉著莊在?的衣袖，往別墅所?在?的方向走。

    莊在?心里的擔(dān)心未散，此刻又添新疑惑。

    “是什么?——”

    他剛出聲，就被云嘉打斷：“先?不要?說話！影響我準(zhǔn)備，你把狗抱好就行了?！?/br>
    莊在?不知道云嘉要?準(zhǔn)備什么?，甚至他都不能將?步子邁快，否則云嘉無法保持這種拽著他袖子往前疾走的狀態(tài)，他只能克制步速，抱著懷里乖巧的雪球，也同樣乖巧地應(yīng)了一聲：“好?！?/br>
    第52章 正在加載

    回別墅的路不遠了。

    到門口, 遇見系著定制圍裙的工作人員，是?個?很有朝氣的年輕女生，正從里頭推開低矮的褐色院門。

    女生看見云嘉，臉上笑嘻嘻的, 跟她說：“領(lǐng)養(yǎng)人快到了, 云小?姐, 我去門口迎一下?！比缓笠暰€抬起，移到云嘉身邊抱著雪球的男人身上，因從沒見過, 多看了?一眼, 于?是?發(fā)現(xiàn)云小?姐的手指正寸步不離地揪著對方的衣袖。

    想來是因為他抱著雪球，沒辦法牽手，但?還是?要黏在一起。

    女生抿著唇偷笑，雖然一句話沒說, 但?笑得曖昧兮兮又品得津津有味的小?表情全寫在臉上。

    云嘉察覺她的視線, 不好意思地松開?了?手指，低下頭, 往旁邊讓了?讓說：“那你快去接吧?！?/br>
    女生清脆應(yīng)下一聲“好”，腳步輕快走出一截，還回頭看他們。

    云嘉也不曉得自己?現(xiàn)在為什么連別人多望一眼的目光都經(jīng)受不住, 像被火燎似的不自然, 趕緊推開?院門, 走進去。

    經(jīng)過前院, 她半轉(zhuǎn)過身體, 給莊在簡單介紹了?一下這邊的情況, 包括剛剛過去的女生。

    “小?游是?這邊最年輕的一個?員工，不過也工作四年了?。”

    “這么久？她看著很小??！?/br>
    莊在抱著雪球進門, 看到別墅內(nèi)里的格局。

    因為并非人居住的地方，沒有什么大?件的家?具，櫥柜也都做了?隱藏式或者懸空，整體格局更加開?放，客廳有多處攀爬架，軟墊，毛絨玩具，地毯上散著一些?彩色的小?球。

    云嘉長期不在國內(nèi)，寵物別墅這邊的許多事也是?聽舅媽說的：“小?游好像高中畢業(yè)就來這里了?，好像是?田姨老家?一個?遠房親戚，她好厲害哦，因為經(jīng)常有診所的醫(yī)生來給這些?小?貓小?狗看病，小?游是?負(fù)責(zé)對接的，她就請教人家?，然后買了?書，一邊工作一邊學(xué)習(xí)，今年自己?考了?執(zhí)業(yè)資格證?！?/br>
    在殿堂級的美術(shù)學(xué)院修習(xí)藝術(shù)史，母校是?世界四大?美院之一，這樣一個?人，沒有因為非凡的見識、常人難以企及的出身，變得倨傲，當(dāng)?她談起一個?學(xué)歷不高的普通雇員自考獸醫(yī)資格證，眼里是?自然流露為他人開?心驕傲的神采。

    剛才在路上的表白，雖然是?臨時?起意，但?也沒有什么好怪自己?沒有忍住一時?沖動?的，此刻莊在看著云嘉，愈發(fā)抑制不住心動?。

    喜歡她，好像本來就是?和呼吸一樣簡單的事。

    一旁另一個?年長的工作人員聽他們說到小?游考執(zhí)業(yè)資格證的事，有趣地接過話：“今天早上本來小?游很開?心跟大?家?分享的，忽然看到云小?姐，臉色一變，連忙解釋自考不是?要辭職的意思，她很喜歡在這邊工作，只是?想以后可以自己?給寶貝們看病。云小?姐還逗她呢，故意皺著眉，急死小?游了?。”

    莊在放雪球下地去跟其?他小?狗玩，問云嘉：“皺眉做什么？”

    云嘉無意識地歪了?一點頭，粲然一笑：“我說，完蛋了?，那你以后做兩份活，要給你漲工資了??！?/br>
    說完，云嘉喊莊在去后院。

    今天天氣好，很多貓狗都后院的草坪上曬太陽。

    兩人站在陽傘下面，云嘉指給他看，不遠處，一只體型健壯的黑狗正趴在草坪上吐著舌頭，懶懶的曬太陽，明?媚陽光照得它一身干凈的發(fā)毛油光水滑，別的小?貓把玩具球彈到它身邊，它很靈活地?fù)]動?那只曾經(jīng)受傷如今生長得健壯的前爪，唰一下將玩具球彈回去。

    莊在感?慨：“長這么大?了?。”

    云嘉說：“當(dāng)?然，它都快十歲了??！?/br>
    快十歲了?，是?很久了?。

    那時?候他和云嘉才上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