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一直覺得他爸李滿國是個挺狠的人，但沒想到那個叫秦月的女人更狠，畢竟丟下親生骨rou揚長而去這種事，沒有一顆鐵石心腸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那個孩子被親生母親拋棄，就這樣留在了李家，也就六七歲的樣子，瘦得嚇人，穿著不合身的舊衣服，裸露在外的腳脖子凍成青紫，在墻角縮成一團看起來奄奄一息，尚且不知降臨在自己頭上的是怎樣顛沛流離的命運。

    李滿國余怒未消，只吩咐劉阿姨弄點東西給那孩子吃，之后便上樓去了謝雯茜的房間，在里面待了十分多鐘又出來，手里拎著外套，下樓徑直走到玄關(guān)處。

    李如喊了一聲爸，卻未能讓他回頭，大概是覺得自己沒臉面對謝雯茜吧，所以選擇逃避，主屋大門一開一關(guān)，那道離開的背影落在李如眼中，狼狽又佝僂。

    李滿國這一走就是小半個月，那小孩無人過問，期間除了劉阿姨每到飯點都例行公事般地將人領(lǐng)去廚房給些吃的，其余時間，李如甚至不知道對方躲在哪兒。

    那會兒他正讀高一，有兩個感情深厚無話不說的發(fā)小，但這種家丑，李如并不想外揚。

    有天放學(xué)后，李如正在院子里停山地車，隱約感覺一道藏在暗處的視線盯著自己，他乍然回頭，那小男孩躲避不及，一屁股坐在了謝雯茜養(yǎng)的繡球花上，慌忙爬起時，臉上浮現(xiàn)出那天被李滿國扇了一巴掌后的驚恐表情。

    李如一步步走過去，小男孩縮著腦袋怯怯地后退，身上還穿著來時的舊衣服，劉阿姨只聽負(fù)責(zé)給他一口吃食，其余的一概不管。

    腳后跟抵著樓梯臺階停住，小男孩微微仰起頭對上李如垂眸看過來的視線，突然，他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個紙包成團的物件，伸直手臂遞了過來。

    李如蹙眉，開口跟對方講了第一句話：“什么東西？”

    小男孩像是受到某種鼓勵，終于咧開嘴笑了，他在示好，李如看出來了。

    “餅干，”他獻(xiàn)寶似地說：“阿姨給的……好吃?！?/br>
    小心翼翼包了兩層的廚房紙扒開，里面藏著幾塊烤焦掉的曲奇餅干。

    李如神色復(fù)雜地盯著看了片刻，并未當(dāng)著對方的面直接扔掉，而是重新包起來塞進(jìn)褲子口袋，轉(zhuǎn)身走開。

    身后腳步聲跟上來，他聽見小男孩試探性地喊了聲：“哥哥……”

    李如渾身一凜，扭頭沖對方厲聲道：“別喊我哥。”

    嗡一下手機震動，將李如從往昔回憶里拽出來，他緩了緩神兒，拿起手機劃開解鎖，是一條林墨予發(fā)來的微信，問他這周末有沒有安排。

    李如隨手回了句什么事，將手機鎖屏揣進(jìn)兜里，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推門下車，

    進(jìn)屋，李滿國果然在客廳大落地窗前的沙發(fā)上坐著，明顯是在等他的樣子，李如換好鞋走過去，隔老遠(yuǎn)喊了聲爸。

    “怎么回來這么晚？”

    李如扯了個謊：“跟客戶吃飯去了?！?/br>
    這一說倒提醒了李滿國，“我忘了問，新光醫(yī)療那個工程師，你后來跟他見了嗎，怎么聊的？”

    李如拎壺倒水的動作微滯，說：“沒談攏，他已經(jīng)找好下家了，來我們青森的意向不是很大?！?/br>
    “那就算了。”李滿國也沒繼續(xù)糾結(jié)，話鋒一轉(zhuǎn)道：“下個月十六號是季冰母親生日，預(yù)備在季家老宅設(shè)宴，你到時候和我一起去一趟?！?/br>
    李如舉到嘴邊的茶杯緩緩放下，聽不出情緒地說：“別人又沒請我們，有什么好去的?！?/br>
    “沒請你，就更應(yīng)該去?！崩顫M國沉聲道：“去了該道歉道歉，該認(rèn)慫認(rèn)慫，大丈夫能屈能伸，這些不用我教你。”

    李如別開視線：“你自己去，我不會去的?！?/br>
    “反了你了！”李滿國怒而揚聲：“我的話不頂用是不是？”

    “爸，事到如今，你還沒搞清楚情況嗎？”李如緊盯著他爸陰沉的臉：“謝嘉琪得罪了季冰，連帶著我們也被判了死刑，你就別再癡心妄想兩家的關(guān)系還能像以前一樣了！”

    “你不去試試，怎么知道不行？老子辛辛苦苦經(jīng)營了這么多年的關(guān)系網(wǎng)，你跟季冰從小玩到大的交情，全被一個丫頭片子給毀了，謝家的人，都他媽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李如呼吸一緊：“爸，你說什么呢！什么謝家的人，你要把我媽也罵進(jìn)去嗎？”

    李滿國滿目陰霾，默了幾秒道：“滾回你房間，好好給老子反省反省。”

    李如霍然起身，因為過于憋屈眼眶微微泛著紅，他使勁兒抿了抿嘴角，終于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爸，你有多久沒去看我媽了？”

    第11章 但我還是想讓你來一趟

    李滿國眉峰深擰瞪視過來，小時候李如最怕看到他爸露出這個表情，因為接下來必定要遭受皮rou之苦，如今他長大成人，個頭猛躥，父親那高大偉岸的形象所帶來的威懾力已經(jīng)不復(fù)當(dāng)年，現(xiàn)在的李滿國再做出這樣的表情動作，在李如看來，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想讓我陪你一起去季冰母親的壽宴，可以，但你得先答應(yīng)我，以后每周都去探望媽一次，保證說到做到，不準(zhǔn)食言，不要讓我看不起你，行嗎，爸？”

    李滿國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很難看，扣著茶杯的手幾乎抬了起來，最終還是堪堪收住，冷笑出聲：“行啊，長大了翅膀硬了，學(xué)會威脅你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