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姜鑒忘了自己上次打開那扇門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可能是兩年前? 他對那個房間有種隱秘的抗拒,說不清為什么,也許是在他.mama剛走的時候,他曾無數(shù)次幻想自己推開門看到mama在臥室里,然后又無數(shù)次希望落空。 姜鑒站在門口,駱書新的視線從主臥中收回來,關(guān)燈并且順手關(guān)上了門, “抱歉,我走錯房間了?!?/br> 神色如常。 可姜鑒莫名覺得,以駱書新的細膩,哪怕他醉酒了,他也能猜到那個房間曾經(jīng)住著誰。 姜鑒:“……沒事。” 姜鑒給駱書新引路去客臥,“這房間周姨有經(jīng)常打掃,被子前幾天也新曬過,你今晚就在這兒睡?!?/br> 客臥雖然一向沒人住,但也干凈整潔,而且看得出來有勤通風(fēng),屋子里并沒有沉悶的味道。 駱書新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陳設(shè),突然問姜鑒,“你呢?你睡哪兒?” 姜鑒:“……” 我當(dāng)然睡我的臥室啊…… 姜鑒覺得這個道理駱書新能反應(yīng)過來,所以他沒有主動說,只是靜靜等駱書新自己明白。 姜鑒沉默之后,駱書新也沒有追問。 兩人一起跟著詭異的沉默。 姜鑒被沉默弄得心里毛毛的,這會兒嘴上說著“我去給你拿吹風(fēng)機”,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可剛剛轉(zhuǎn)身就被駱書新拽住了手腕。 姜鑒:“?” 可駱書新沒說話,兩人一起沉默。 姜鑒心中動了一下,像是細細的嫩芽即將破土,又像是手指落在紙做的窗戶上——總之,似乎只要意念一動,就能破開一個新的世界。 駱書新靜了半晌,突然問了一句,“你家有習(xí)題冊嗎?” 姜鑒:“……” ……行,不愧是卷王,你牛逼! 姜鑒去自己房間拿了干毛巾,吹風(fēng)機,還有駱書新駱大人欽點的習(xí)題冊——他故意拿了自己還沒寫完的英語。 送到隔壁房間了姜鑒就自己洗澡去了。 姜鑒莫名有點氣鼓鼓的,像個河豚。 他也不知道自己氣什么,認真反思之后,他覺得駱書新抓住自己并且沉默的時候,自己對他要說的話是有期待的。 但是很明顯,駱書新給的內(nèi)容不符合自己的期待,所以自己生氣。 那么問題來了,自己當(dāng)時潛意識是在期待對方說什么呢? 姜鑒一邊揉著頭發(fā)上的泡沫一邊認真思考。 想不出來。 在事情發(fā)生的時候,那是一種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情緒,現(xiàn)在情緒結(jié)束了,靠邏輯反推怎么可能推出自己沒意識到的事。 姜鑒愁眉苦臉的。 等他洗完澡刷完牙,回到自己的臥室刷了一會兒手機,刷來刷去心里也不安定,于是穿上拖鞋往駱書新在的客臥里面摸。 姜鑒把門悄悄推開一道小縫,就看到駱書新坐在客臥的桌子前刷題。 看看,什么叫做差距。 有人喝醉酒擼貓,有人喝醉酒刷題。 姜鑒偷偷摸摸地潛進去,從駱書新的背后看了一眼。 駱書新做題做的專注,幾乎掃一眼題干就就在下面圈答案了。 姜鑒:“……” 這才叫考場神棍吧?我選擇題擲骰子都沒他快! 駱書新寫著寫著突然停筆,轉(zhuǎn)過頭來看姜鑒。就像所有上課的時候被姜鑒偷偷用胳膊拐了一下一樣,目光淡然中透著一點探尋。 姜鑒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被發(fā)現(xiàn)的,這會兒沒話找話,“你打算刷到哪一頁?” 駱書新:“看時間吧。” 姜鑒心說,刷到一點是嗎? 駱書新想了想,“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姜鑒:“說?!?/br> 駱書新:“杯子,為什么是裂開的?” 駱書新問的沒頭沒尾,姜鑒自然也反應(yīng)不過來對方說的什么杯子。 駱書新給姜鑒比劃了一下,不太圓,藍紫漸變,浩渺星河。 姜鑒在駱書新比劃的時候終于有了點這個人喝醉酒的實感。 雖然動作并不夸張,但是有種很不駱書新的可愛。 駱書新看姜鑒唇角的弧度越來越深,就停了下來,“?” 姜鑒:“那個杯子是我媽的,她一個愛好陶藝的同學(xué)送給她的,獨一無二只此一個。她出事之后我回家,那個杯子就在地上,摔成兩半了,我那時候腦子里缺根弦,總覺得杯子裂開了和我媽走了有什么特殊的聯(lián)系,我就很固執(zhí)地找人把杯子修好了。” 就好像修好了,那個人就會像杯子一樣回來。 此時姜鑒說的云淡風(fēng)輕,好像一點也不悲傷。 事實上,在這一刻,他確實不悲傷。 可能是剛剛駱書新的可愛奠定了不錯的情緒基礎(chǔ),姜鑒格外的平和地就說出來了。 他還沒和人說起過杯子的事。 知道杯子的人不多,可能只有周姨,但她憑借天生母性的悲憫,對此保持了心照不宣的沉默。 至于姜知遠,原本他才是最該和姜鑒一起共享悲傷的人,但姜知遠,不說也罷。 駱書新垂眸望著姜鑒,原本沉靜的目光中像是撒進了一片溶溶月光。 姜鑒想到了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可能偶爾會有魚兒從水底躍出,在寂靜的夜里發(fā)出些稀碎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