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買古琴
翌日晨間,小五在小梅的陪同下從歸夢樓后巷步出。 冬天近了,干燥的風染上絲絲寒意,門一開就撲到了小五臉上。 小五卻絲毫不覺得冷,很久沒能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了,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呼吸著新鮮空氣,她只覺得整個人都輕快了起來。 小梅另有事要辦,于是先把小五送到琴行前,讓她自己進去買琴。 兩人分開,約定好一炷香之后,在琴行門口會合。 與周圍的商鋪相比,琴行的生意略顯冷清,來往的客人只有零星幾位,不過他們的穿著打扮似乎比一般人要講究一些。 小五低下頭,來到柜臺前,細聲向琴行老板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你要買琴?”老板注意到小五空蕩蕩的身后,有些奇怪,“怎么,你家大人沒有一起來嗎?” “他們...他們等會兒就來,讓我先自己看看?!毙∥遛D開頭,不欲多言。 “這樣啊?!崩习妩c了點頭,并未在此事上過多深究,“正巧,我昨日剛進了一張新琴,只是不知道像你這樣的小姑娘喜不喜歡,你在這里稍等,我這就去拿過來讓你瞧瞧?!?/br> 琴行老板轉身,身影隱入柜臺深處,等他再出現(xiàn)時,手里多抱了一張古琴。 墨黑鋪滿了琴身,但墨黑之中還有飄著絲絲縷縷的艷紅,在透亮的漆下,仿佛一抹被壓下的迷人秾麗。 小五雖然未曾言語,但眼睛落到這張古琴上后就沒有移開。 旁邊的老板問:“要不要試試?” 小五眼睛一亮:“可以嗎?” 老板微笑著把古琴輕輕放到臺面上:“當然可以了,你不試一試,怎么知道它究竟適不適合你?!?/br> 小五將手放了上去,試著撥了撥琴弦,“?!钡囊宦暎孟袼纬寥牒?,又蕩漾開圈圈漣漪。 小五莫名心中一動,原本打算淺試即止的手遲遲沒有收回,跟隨感覺,彈奏起來。 雖還沒正式開始學曲,但她曾聽玉山用洞簫吹過一段,初遇那夜里含著哀傷的曲調(diào)不知不覺刻在了她的腦海中。 小五目光凝在琴上,邊回憶邊移動手指,由于不熟練,彈出來的琴音總是斷斷續(xù)續(xù),但她投入的專注給琴音添上了一種別有不同的吸引力。 待小五拿開手,再抬起頭時,發(fā)現(xiàn)琴行老板眼里多出了之前沒有的亮光。 “小姑娘,你學古琴多久了?”他問。 “我...才學沒多久,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br> 琴行老板豎起大拇指:“不不不,你才學琴,能彈成這樣算非常有天賦了,等再過段時間,這首《長相思》肯定能彈得更好。” 原來這首曲子叫長相思。 小五默默在心中記下曲名。 “謝謝您。”羞澀一笑后,小五指著古琴問,“對了,我想問問,這張古琴您打算怎么賣???” 老板伸出兩根手指:“二十兩?!?/br> 二十兩銀子?!琴行老板給古琴的報價比她這個人的身價還要高出一倍。 小五沒立即回復,背過身,拿出藏在懷里的荷包,用手掂了掂分量。 雖說古琴的價格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期,但烏柳給的銀兩應該足夠支付這筆開銷,而且烏柳也親口說過,無所謂她花多少,哪怕要以她的名義賒賬也可以。 即便如此,小五還是無法心安理得地付錢。 她想買下琴,也想盡可能多省點錢,不讓荷包完全空癟地跟她回去。 小五問:“老板,能不能再商量一下?我家里并不富裕,二十兩這個價格怕是負擔不起?!?/br> “那就給你便宜五兩,十五兩?!毕肓讼?,老板改口道,“做這把古琴的斫琴師可是個中好手,更別說琴身和琴弦的用料了,就是我也是排了好久才等到?!?/br> 小五有些心動,但也沒忘問:“這琴既然這么好,您為什么不自己留著呢?” 老板張著口,沒能立刻說出話,但他很快就換上了遺憾的表情:“我何嘗想自己留著,可我這個人雖然做著琴行的生意,在古琴上實在沒什么天賦,如果為了私心將琴留下,反倒辜負了這把琴,還不如將它交出去,或許能落到有緣人手里。” 小五清楚琴行老板這番話只是托詞,但她也實在不想錯過這張古琴,內(nèi)心糾結過后,報出她所能接受的最高價位。 “再便宜五兩吧,十兩怎么樣?” 小五睜著一雙又靈又亮的眼睛,讓人招架不住,沒過多久老板就心軟下來,咬牙點了點頭:“行,十兩就十兩?!?/br> 小五笑彎了眼,數(shù)了十兩銀子交給老板后,就急急伸出手,要把古琴抱到懷里,可她太過瘦弱,才抬起琴頭就已經(jīng)非常吃力。 琴行老板見狀,好心提議:“你一個小姑娘怕是拿不動吧?你可以先走,等會兒我找人幫忙把琴送過來?!?/br> “那可真是太好了,謝謝您!” “謝什么,應該的?!崩习鍐枺皩α?,你還沒告訴我你住在哪里,我得知道地方才能把琴送到啊。” “我住在歸夢樓,您把琴送到歸夢樓就行?!?/br> 小五沉浸在購得古琴的喜悅中,全然沒在意旁的事,聽到問題就答了,話一出口,見到琴行老板愣怔的臉,還有周圍客人或詫異或打量的眼神,才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一陣平靜后,一名婦人露出厭惡的神色,冷冷道:“好女不為娼,小小年紀就這么不知羞恥,真不知道是臉皮厚還是不要臉?!?/br> 漸漸地,其他客人也隨之議論起來,有人嫌棄地別過頭,也有人捂著嘴偷偷發(fā)笑。 來自周圍人的鄙夷和惡意像是一盆水,兜頭潑下來,讓小五剎那間渾身充斥著冷意,她仿佛被凍住了,在原地一動不動,話也不說。 深深低著頭,跟個罪人似的。 琴行老板看她這模樣實在可憐,忍不住開口:“有話可以好好說啊,為什么非要出口傷人呢?” 老板本意是想勸解,不曾想那婦人聽后態(tài)度更加惡劣。 她幾步走到柜臺前,對著老板嘲諷道:“做生意做到妓女頭上去了,怎么,你也想哪天上門當她的客人啊?!比缓笫种钢赶蛐∥?,破口大罵,“就你這種千人睡萬人躺的賤貨還彈琴?也不怕把琴弄臟了!” 沒人敢再多說什么,小五更是越發(fā)感到羞憤,整張臉漲得通紅,袖子下的手攪在一起,恨不得能攪出麻花來。 忽然,一片雪白的衣角越過門檻,衣角的主人一進來,銳利的眼神直直射向那名婦人。 “這位夫人,你怕是犯糊涂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