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珠二、一寸寸摩挲著
司機(jī)并不搭話,于是這程便一路無話。 黑色皮革制的座椅上,雪珠坐左邊那頭,梁宗彥坐她右手邊叁尺遠(yuǎn)——奇怪得緊,這狹小的后座,哪里有地空出這叁尺來? 男人安坐著,并沒委屈寬肩長腿,女人呢,本就嬌小的身軀緊緊貼著車窗,好像另一頭是虎狼、是懸崖,非得遠(yuǎn)遠(yuǎn)避著。挺起腰背、豎直脖頸,強(qiáng)做出傲氣凌人的樣子,然絲絲縷縷香汗漏了怯,從額角滑到頸子,勾纏著幾縷黑發(fā)膩在她香腮粉頸間。 猛然間一個(gè)急轉(zhuǎn),她哎呀驚呼,嬌小身子隨慣性朝另一邊倒去,慌亂中右手也緊緊扣住身下座椅。 待過了急彎,呼吸一滯,她死死抓著的哪里是皮革座椅,分明是只溫?zé)釋捄竦氖?。匆匆忙忙要抽逃,卻被他反手扣在后座上,緊緊地抓住不放了。 雪珠有雙吟風(fēng)弄月的富貴手,嫁人前后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指骨修長、皮rou白膩,軟和得沒有筋骨,梁宗彥握在手心里緩慢摩挲。 這個(gè)登徒子! 她蛾眉倒蹙,憤憤然瞪視他,心里半是訝然、半是羞惱。司機(jī)無知無覺地駕車,雪珠一壁隱秘地掙扎,一壁將圓潤的指甲蓋深深陷進(jìn)他手背皮rou,狠命地掐。 她越掐,他卻越不愿放過她。強(qiáng)拉著柔荑,一寸寸撫摸他的粗糲。 自七歲時(shí)開始練槍,別人練單槍,他練雙槍,兩只手的虎口和掌心都是厚厚的槍繭,傷疤更不下十道,有的是刀傷,更多的是流彈傷,雪珠被強(qiáng)拉著將他從掌心摸到指腹,羞惱間不禁暗想:這人的手上哪還有塊好rou?! 摸完了他,該輪到她。 粗糙的指腹自掌心輕輕一搔,雪珠渾身劇震,拼命抑制嗓子眼里將將迸出的嬌呼。 癢!癢——她急得眼泛淚花,從來不知道掌心還有這塊癢rou,仿佛一個(gè)開關(guān),每搔一下身子便嬌顫一回。見狀他不免更過火,在這塊嬌rou上畫圈、寫字,搔得她百蟻嚙心,連著右手的半邊身子一片酥麻,兩條長腿包裹在旗袍里,漸漸地夾緊了。 “楊太太,到了?!?/br> 觸電般一把甩開他的手,雪珠不敢回頭,逃似地回家。 自那日又是一個(gè)禮拜,楊文義還未歸家。 白日里,雪珠心不在焉地繡帕子,雖不至于夜不能寐,可也沒睡過一個(gè)全然的好覺。 而楊老太太在兒子被捕的第二天就知道此事了,日日將她叫去臥房,名為侍奉,實(shí)為出氣。 這天又指桑罵槐,從鼻孔里冷哼出氣,對著身邊大丫頭道,“昨日里夢見你們少爺,在監(jiān)牢里缺衣少食、被人嚴(yán)刑逼供,一聲聲地叫娘喊冤,我實(shí)在心如刀絞,若不是躺在床上動不了,我便是死也要找個(gè)法子救我兒出來,哪里能有心思整日里安閑?我苦命的兒喲!” 雪珠沒說話,垂著眼睛給老太太吹藥湯,等涼的差不多了,她站起身,將藥碗朝丫頭手里一塞,“勞煩你伺候了,我今個(gè)身子不適,恐是傷寒,不敢染給母親,先退下了?!?/br> 未等她走到門口,楊母竟抓起藥碗一把擲了過來,只體弱力道小,那藥碗離她幾步就摔在地上,褐色的藥汁濺到她旗袍裙角。 雪珠一頓,驀然加快腳步,直到遠(yuǎn)遠(yuǎn)將楊母的謾罵聲甩在身后。 待回了臥房,下人來傳話,說剛才有個(gè)梁太太來電,稱是夫人手帕交,邀她今天下午五時(shí)來梁氏公館一敘。 “哪個(gè)梁太太?”雪珠不抱希望地問。 “說是吳元帥的女兒,幾年前嫁給梁少將的,今年才來海城呢?!?/br> “呀!梁太杠上開花,這東道主運(yùn)道真不是咱們能比的!” “什么運(yùn)道不運(yùn)道呀,蔣太太上把胡的,在座的都沒忘呢!” 幾個(gè)太太正搓麻,嬌滴滴相互調(diào)笑著,外間的水晶簾一掀,一軍裝男人矮身進(jìn)門,將黑色大衣遞給傭人,梁太太立馬從牌桌走出去,自己將大衣接過,“今日倒結(jié)束得早?!?/br> 牌桌幾人都安靜下來,雪珠一時(shí)不察,和梁宗彥對上視線,心口空了一檔,對方卻面色如常移開視線,微微頷首見禮,“你們玩,我就不打擾了。” 人走了,幾位太太才回過神,面面相覷,“梁太好福氣,這百聞不如一見,梁少將雄姿英發(fā),把我們海城兒郎簡直比成了阮氏女、鐘無艷了!” 梁太掩嘴嬌笑,卻不推辭。 梁宗彥個(gè)高腿長,肩寬臀窄,穿軍裝簡直讓女人移不開眼,更兼一張俊臉孤傲冷漠,隱隱流露銳氣,當(dāng)然比海城這些油頭粉面的公子哥有氣概得多。 又陪著打了幾輪,雪珠實(shí)在憋得難受,便道失陪,由梁家傭人帶著去了一樓的洗手間,不料正被占用,傭人便無奈帶她去了二樓。 這廂雪珠正解手,磨砂的玻璃門被不輕不重敲了兩下,她蹙眉,“稍等一下?!?/br> 抽水沖了馬桶,洗過手,一開門竟是梁宗彥倚在墻邊,不由分說又將她拉回去,咯噔一聲反鎖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