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真好看(補6.7)
此時的水理并不知道,此前一系列的波折,帶給她的,遠不止眼前一件婚服的成果。 更一生無從知曉,她這只落入人間的小小蝴蝶,如何煽動了翅膀,將故事導(dǎo)向了這樣的起點。 她坐在宿舍破舊的書桌前,一針一線縫紅色裙擺上玫瑰,面前,是敞開八分的舊窗,窗外秋風(fēng)吹落紅楓。 “姚水理,有人找?!?/br> “哎,來了?!?/br> 門外,知青韓悅叫了一聲,水理拉完眼下一針,拍拍腿上的線頭,出門去。 知青院由一圈相當(dāng)落敗的竹籬笆圍著,韓悅站在土坎沿上,朝水理擠眉弄眼。 正門,昨兒才回家的何溫玉站在門邊,眉目溫柔地看著水理。 并非對水理態(tài)度親近了,而是她氣質(zhì)變了。 水理目光幾乎是一瞬間亮起來。 帶著滿目的欣賞和驚喜打量何家這位才歸家的姑娘。 人還是那個人,只是相比兩個月前的,那點氣質(zhì)中的苦澀、怨憤揉開消散了。 春天的花,在秋天綻放。 濃烈的色彩從漫山遍野撲涌而來,叫人應(yīng)接不暇,然始作俑者眉眼如水,仿佛一瞬間靜寂下來。 水理激動到要蹦起來,她不顧兩人的生疏,跑過去拉住人家的手腕就往屋里跑。 “我沒想到你這么早就過來了!” 除非是決定娶嫁在這里了,知青一般不會和隊上的人深交。 驟然看到頗有距離的人拉住自己就跑,饒是高情商如何溫玉也愣了一下。 “我……我正好有空,來問問你這邊還有什么需要,先前信里也講不清楚。” 兩人曾因婚服材料的事書信交流過一次,水理此時卻管不得這些。 “有啊,快跟我過來看看!” 兩人進到水理的房間,很小,屋內(nèi)東西少得寒酸,一張木床、一個桌子、一個壞了門的衣柜。 可是干凈清新。 被踩得硬實的灰土地面收拾得無一死角,被子迭得整齊,甚至床頭,水理和知青們一起燒的土罐子里,插了些紅綠相間的樹枝。 水理“噔噔噔”地跑向書桌,兩手舉起就快完成的婚服裙子,接在旁邊木架子掛住的婚衣下面。 “我想,你試一試?” 水理是疑問句,但調(diào)皮眨眼的動作,早已是猜到對面的人怎么都不會拒絕的樣子。 好活潑。 何溫玉朦朦朧朧地想,但心神已經(jīng)完全被眼前、在這個時代稱得上華麗的婚服攥住。 婚服分上下兩件,上衣大膽采用了并不符合風(fēng)俗的白色,還是偏一字領(lǐng),樣式簡單精巧,胸前和下裙相得益彰的玫瑰花小叢為點睛之筆。 重點都在下裙上,包臀設(shè)計,主體的紅布是水理去城里找了好久也沒找到,最后托何溫玉寄回來的。 并非何溫玉太挑,反而是水理有這個毛病,這種輕盈又不廉價的布料,才能壓得住那大片大片的花。 綠葉中盛開的白玫瑰,或大或小成片地長在紅色的裙面上,偶爾粉色、紅色、橙色的小花朵會冒出一點頭,花園里的戲劇才更加精彩。 何溫玉怔怔地伸出手撫摸那些紋路、色彩。 她看過圖紙,但沒想過實物會這樣驚艷。 她不想跟上輩子一樣重蹈覆轍,固執(zhí)地選擇姚水理這個青澀的小裁縫。 她說她不太喜歡紅色,水理聽進去了,有些舊制不得不遵循,但她給了她最大的包容。 “謝謝……” 何溫玉復(fù)雜的情緒快溢出來,這是她重生以來,收到的最貴重的禮物——一個陌生人對一個即將新生的新娘,最真誠的祝福。 水理并不謙虛,高高地揚起下巴,頗有些小傲嬌。 她驕傲的地方在于,顏色設(shè)計完全契合了現(xiàn)在的何溫玉,濃烈中帶著靜水的溫柔。 何溫玉也是后來才后知后覺的。 裙尾還有小片扎花未完成,兩個人關(guān)門在房間試了試。 水理在打板方面還欠缺經(jīng)驗,這次發(fā)揮出極致,也算得上不錯,有些細節(jié)處需要小調(diào)。 水理房間沒有鏡子,反而讓何溫玉越來越期待成品的那一天。 兩個人出門的時候,恰好知青院的幾個知青回來。 水理對他們道好,何溫玉眼神掃過他們,仿佛沒有什么能留在她眼里。 她和水理打了招呼出了門,隊尾的知青放下竹編背簍,避開人默不作聲回頭看了人一眼。 耳邊恰好聽到水理解釋婚服的事。 葉志華穿著破舊的襯衫,收回視線,搓了搓自己破了的手指。 * 太陽最曬的幾日過去,天空下起了小雨。 這場陰雨一直持續(xù)到月底,鹿池大隊全隊冒雨收山上的苞谷。 成熟的包谷要從山上拔了再背下來,水理力氣小,她背不了多少。 特意用了個小三分之一的背簍,才能趕得上柳灣灣的速度。 兩個人氣喘吁吁地到了糧倉大棚,腰一彎,背簍的苞谷從頭頂“唰唰”而下,落到自己的苞谷堆里,才總算是能緩過一口氣。 水理一屁股坐在地上,有種死了又活,活了又死的感受。 時間已經(jīng)到了下午六點,柳灣灣坐一會兒就可以收工了。 水理還要再上山兩趟,今天的工分還沒掙夠。 知青院最近輪到柳灣灣做飯,天色快黑了,一個女孩子不安全,她叮囑水理早些回去,才提著背簍離開。 水理心里有一點怕,下鄉(xiāng)以來,除了干活她都不會一個人出門,鹿池大隊風(fēng)氣還算正,但也免不了有那么一兩個混子。 她快了幾步,和路上幾個嬸子走近了些。 她們注意到后邊的小尾巴,招呼水理過去。 “小姑娘,我記得是姓姚是吧?!?/br> “對,嬸子。” 水理憋氣跨到嬸子們身邊,一臉笑開了花。 天氣濕潤,地上泥巴滑溜溜的,她不知道哪里又沾了土,一張臉跟個花貓似的,幾個嬸子看著發(fā)笑。 唯一的年輕女孩給她遞了自己的臉巾。 “真乖,今天幾歲了,看著好小,小孩似的?!?/br> “滿十七了。”水理擦著臉道。 “花一樣的年紀,比鈴杏還小呢?!?/br> 另一個嬸子玩笑,“看來是你這花骨朵還沒準備開?!?/br> 大家一路說笑著上山。 無什么利益沖突的話,大隊的群眾和知青還是挺好相處的。 水理自覺和唯一的年輕姑娘,也就是嬸子口中的鈴杏走一路,路上聽她們說起何溫玉婚事,才知道她的未婚夫今日回來。 只是這會兒還沒聽到消息說到了呢。 對于水理來說,這應(yīng)該也算是一種噩耗了。 前世的魔鬼ddl重降于世,她瞬間壓力倍增,干活都多了幾分力氣。 再晚些,她背著最后一背簍苞米下山,鄰到大棚,遠遠見自村南大道上,駛來…… 一輛汽車?! 在這個年代,這可是個稀罕物。 亮晃晃的黃色大燈差點閃瞎水理的眼睛,周圍的村民都轟動了,不少人都跑出門來看,車屁股后邊還綴著一群小孩。 真拉風(fēng)啊…… 水理撐著最后一口氣到棚子下邊,撅著屁股一倒,將壓力通通倒掉。 天色半黑,她脫了力坐在苞谷堆上,看著那軍綠色的大皮卡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直到最后停在她跟前。 這可真是……尷……啊不…… 帥爆了…… 車上下來兩個人。 水理一眼看的副駕,之后就只能看到副駕。 男人長腿一邁,背對車門,一手提帽,一手夾煙。 夾煙的指壓在車門板上,悶聲一響門關(guān)了,沒了遮擋,他整個身形完全顯露。 水理:他可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