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她會(huì)先去豐益堂，聽說宋大哥也是將上工的地方和居所調(diào)了個(gè)個(gè)兒，他不是很明白，宋大哥為何一定要留在漁利口給他們看房子，不是還有趙婆婆在嗎。

    沈蕪卻問：“為何要找宋樓蘭商量？”

    “他……”趙興連忙改口，“他有本事，又聰明，不找他商量找誰商量??？”

    沈蕪哼了他一下：“人小鬼大。你怎么知道他今晚不在呢？”

    趙興：“哦，那宋大哥也在，我就放心了?！彼掳ど倒么颍奂獾厍埔姁倎聿桊^就在前方，趕忙提醒，“傻姑，到了，你快下去吧，別誤了事?！?/br>
    沈蕪叮囑他兩句才下車，她可沒有趙興以為的小心眼兒。

    悅來茶館在北城，與東街相隔三四條街，沒有東街人多，但它恰好在兩條街坊的交匯處，門口人來人往，人群混雜，好一點(diǎn)的商賈顯貴不愿意來這里談事情。因此，為了招攬客人，掌柜在茶館大堂搭了一個(gè)小戲臺，有時(shí)候會(huì)請角兒唱一兩段戲，有時(shí)候是請說書先生講兩段書，也在清閑時(shí)租給某些鋪?zhàn)幼鲐浳锱馁u。

    今晚是說書，講的是一段商業(yè)傳奇，沈蕪聽了一耳朵。

    這故事里將她賣金銀花的事演繹進(jìn)去，正說到這女子一舉成名，遇上來此地巡查的皇子皇孫，兩人不打不相識。

    宋樓蘭從后堂雅間出來，見她正被掌柜塞了一把瓜子，讓她坐下聽，故意擾她興致：“呦，沈姑娘這是來尋人家樂子的？”

    哪有人聽自己故事聽這么開心的，還是個(gè)胡編亂造的本子，里頭情啊愛的，也不知道害羞。

    沈蕪將瓜子全塞他手里，一手的汗還抓瓜子，她是吃不下的：“你喜歡的話，這樂子給你尋?！?/br>
    宋樓蘭左頰的小酒窩輕展，捏著瓜子想，她手真小，一把還不夠他半把的分量，又還給了掌柜的，跟著她轉(zhuǎn)。

    “你還約了誰來？”宋樓蘭見她四處張望，好似在找人。

    沈蕪：“哦，我約了大地主何東來到這里來談事情，我想你可能感興趣，就叫你一起來了?！?/br>
    宋樓蘭說不驚訝是假的，沒好氣地問：“你還真不是單約我一個(gè)人啊?！?/br>
    沈蕪也很驚訝：“我為什么要單約你?。俊?/br>
    宋樓蘭：“我以為你突然良心發(fā)現(xiàn)，想謝謝我?guī)湍銈兛捶孔影?。?/br>
    沈蕪微微一笑：“那也是要感謝的?！?/br>
    轉(zhuǎn)身請掌柜留意，等會(huì)兒讓小二引去他們的雅間，她自己先同宋樓蘭進(jìn)去，大堂的喧鬧漸遠(yuǎn)，后堂的一疊假山將凡塵隔絕在外，順著石子小路，不過十幾步就到了雅間，雅間門外有一棵開得火紅的榴花，很好辨認(rèn)。

    沈蕪說的一點(diǎn)沒錯(cuò)，他確實(shí)感興趣，沒想到她這么快就會(huì)動(dòng)手。

    而且宋樓蘭覺得她今晚好像格外熨帖，問什么答什么的樣子，于是進(jìn)門就問道：“你為何要見何東來，還是在茶館？你和他有生意要做？”

    不等沈蕪答，他又問：“你就算抱上陳小粥的大腿，但也不過是個(gè)伙計(jì)，他怎么會(huì)來見你？”

    又不等沈蕪回答，他輕拍茶幾：“你是不是打著陳小粥的名號約的他？你果真狡猾，我沒看錯(cuò)你?！?/br>
    狡猾？是什么好詞嗎？姑且算是夸贊吧。

    沈蕪制止他繼續(xù)嘰里呱啦：“你猜的很對，所以等會(huì)兒，他見是我，想走的話，你幫我攔一下，你應(yīng)該沒問題吧？”

    宋樓蘭：“當(dāng)然沒問題，我好歹是豐益堂掌柜，是有幾分薄面的?！?/br>
    沈蕪微笑點(diǎn)頭，也覺他今日很乖，很聽話。

    兩人說好后，何東來如約而至，確如沈蕪料想，他一見坐主位的是一個(gè)又黑又瘦又面生的小丫頭，就以為走錯(cuò)了，要走。

    宋樓蘭適時(shí)開口：“何老爺不會(huì)以為我宋樓蘭是什么人都相交的吧？”他站起身，介紹起沈蕪，“這位就是漁利口來的沈姑娘，現(xiàn)如今在陳記陳掌柜身邊當(dāng)差?！?/br>
    何東來一聽沈姑娘，才折返回來，連連對宋樓蘭拱手致意，入坐后，對沈蕪客氣道：“沒想到您就是沈姑娘，久仰久仰?！?/br>
    沈蕪親自為他斟茶，送至他面前：“何老爺，那里哪里?！?/br>
    她泡茶分茶的手法簡單粗暴，說話口氣也生硬，何東來不愿與她這樣木訥不懂禮數(shù)的人多廢話，直說道：“不知道您家主子怎么突然要買地？要建新谷倉嗎？漁利口地勢不算最佳，我可以用……”

    沈蕪也不欲與他東拉西扯，多做周旋，比他更直接：“就要漁利口的地?！?/br>
    她雖黑瘦，眼神卻銳利如刀，因?yàn)槭?，一雙眼睛就更突出了，氣勢洶洶的樣子，讓何東來下意識屏住呼吸。

    他不高興地想，連個(gè)伙計(jì)都這么兇，陳小粥嫁不出去也不單是因?yàn)樗龎牧嗣暋?/br>
    “好?！焙螙|來也不是沒脾氣的，“漁利口一共是三百六十七畝地，我要五千兩?！?/br>
    宋樓蘭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他不是沒見過五千兩，他只是自己沒那么有錢，也想象不出沈蕪這個(gè)窮鬼能有這么多錢，再看沈蕪卻比他平靜得多，頗有一種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貞靜，語氣也一慣的平靜，聽上去木木的：“五千兩買三百六十七畝地，價(jià)格雖然高了些，還不算離譜?！?/br>
    何東來見這么多錢都沒嚇住這個(gè)鄉(xiāng)巴佬，只能硬吹噓道：“漁利口的地你是種過的，肥沃產(chǎn)量高不說，還臨水，方便耕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