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人真的越境了？”

    得到了王布澤狼狽逃回帶來的消息，還在洪元府中做著發(fā)財夢的王騫大驚。呆立了片刻，僵滯的慢慢坐回了原位，喃喃道：“怎么可能！他們怎么敢……就不怕城衛(wèi)軍么！”

    王布澤搖了搖頭，低聲對他叔叔道：“他們好像真的肆無忌憚?！?/br>
    一口氣出動了上千騎兵??！

    王騫想象著那副畫面，半響才回過神來，問道：“先前你帶走的那些城防營呢？”

    看到王布澤僅僅只帶了幾個親衛(wèi)，王騫心里就已經(jīng)有了不好的預感，但心里還是抱了一線僥幸。

    王布澤頹然搖了搖頭，道：“松江人的騎兵來的太快、太突然，咱們的人剛收到消息，就被他們攻到了面前。城內的幾百步兵和六十騎兵，應該無一幸免。歪頭山那邊還有百十號人在守礦山，估計也兇多吉少。”

    “一下子就折損了將近六百人……”

    這個噩耗猶如晴天霹靂一般，讓王騫眼前一黑，差點沒一口血吐出來。

    這可是洪元府一大半的軍力啊，且不說可能導致的局面不穩(wěn)，單是幾百人的撫恤和重新征召需要的花銷，就是一筆驚人的數(shù)字。更讓他擔心的，還不是這個。幾百人的折損，以洪元府的情況還撐得住。關鍵是，松江軍既然決定出兵，是否意味著他們……

    如果僅僅只是把鐵礦山奪回來也就罷了，誰能保證，松江軍不會借這個機會攻占整個洪元府，甚至是原山郡？

    “拿我的帖子，去找那兩位城衛(wèi)軍的師團長！”

    思索片刻后，王騫下定了決心。

    萬一事情出現(xiàn)變故，就將駐扎在原山郡的兩個城衛(wèi)軍師團牽扯進來，這是他謀奪歪頭山鐵礦之前就已經(jīng)打定的主意。松江人雖然聽說一直在擴軍，兵力也有好幾萬人，但絕不可能是城衛(wèi)軍的對手！

    大不了事后將歪頭山鐵礦的利益分出去一部分。

    事已至此，就算只能撈到一點湯水，也比羊rou沒吃到反惹得一身sao強。

    ………

    鹽當坡。

    這里本是原山郡第二警備旅團的一處廢棄營地，由于地方很寬闊，又大致位于原山郡城跟大青關中間的位置，附近不遠就是官道，因此被后來的城衛(wèi)軍師團選成了自己的駐地。

    上次來的時候，王布澤記得清清楚楚，鹽當坡的大營被兩個師團的城衛(wèi)軍擠的滿滿當當。一頂頂營帳從官道附近一直延伸到幾里開外。但時隔不久再度前來，卻發(fā)現(xiàn)大營空出了很大一片。而且，除了城衛(wèi)軍的旗號外，營地中還多了原山郡警備部隊的旗幟，看上去頗有些凌亂。

    這是什么情況？

    眼瞅著比原來空蕩了一大半的土地，王布澤的心里猛的涌出了不安。

    示意手下幫自己牽馬，他快步上前，向大營門口的崗哨表明了身份。沒多久，王布澤就得到了留守將領的接見。再次讓他意外的是，接見自己的人并不是先前曾經(jīng)見過的兩位師團長中的某一位，而僅僅是下屬的一名旅團長。

    王布澤一邊敬禮，一邊絞盡腦汁回想，總算記起了面前這位城衛(wèi)軍將領的身份。

    如果沒記錯，他是城衛(wèi)軍第六師團第三輕步兵旅團的長官，叫劉德清。

    城衛(wèi)軍作為帝國最強軍之一，裝備極為精良。哪怕是輕步兵，裝備的盔甲也并非普通制式皮甲，而是在皮甲的基礎上，于身體的關鍵部位綴了魚鱗型甲葉。由于做工和手藝精良，重量增加的有限，防御效果卻比普通皮甲優(yōu)異許多。因此，哪怕只是一個輕步兵旅團，戰(zhàn)斗力也遠不能用普通水準來衡量。

    劉德清注意到了王布澤看向自己麾下士兵所著盔甲的羨慕眼神，隱隱有些得意和自傲，但這種眼神他在其他地方部隊的軍官身上見過太多，因此很快就平復了漣漪，問道：“王統(tǒng)領這個時候登門，是有何事??？”

    “請劉大人救救我們洪元府人吧！”

    王布澤先聲奪人，上前幾步擺出了一副哭訴的姿態(tài)，臉色也恰到好處的多了幾分哀慟，讓劉德清一愣，有點不明所以：這是演得哪一出？

    “大人有所不知……”

    他把洪元府城守王騫的手書交給了劉德清，然后把松江騎兵悍然越境劫掠，又公然襲擊前來安撫地方的城防營士兵，還霸占了整個單縣縣城的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

    “竟有此事？”

    劉德清大吃了一驚，松江軍好好的守著大青關，怎么會突然出關襲擊原山郡？

    城衛(wèi)軍駐扎在這里的使命，就是監(jiān)視松江軍的動靜。為此，劉德清一直有關注南面的情報。他當然知道，松江軍現(xiàn)在正悶頭發(fā)展經(jīng)營，而且一直以來軍紀也很嚴，從沒出關作亂。這么久都沒動靜，怎么突然就打了單縣？

    他本能的感覺到里面有些蹊蹺。

    “此事千真萬確?！?/br>
    王布澤見劉德清似在思索，并沒立即表態(tài)，決定加一把火：“我接到單縣那邊的消息后，親自點了五百城防營、六十騎兵前往調查。結果松江人直接派了一千騎兵，殺入城內突襲我等。除了我和幾名騎兵僥幸逃脫外，其他人……現(xiàn)在，松江賊人已經(jīng)把持了單縣大權，據(jù)說整個單縣的官員都被逼得集體稱病，這是何其猖狂的舉動！”

    王布澤繪聲繪色的描述，讓劉德清臉色有些難堪了。

    他拳頭握緊，又重新松開，問道：“王統(tǒng)領的意思是，讓我立即率軍南下，將松江騎兵趕回去？”

    見劉德清到現(xiàn)在還用這種稱呼，明顯保持了克制，王布澤眼神閃爍，挑撥道：“那伙松江軍本來就是叛軍起家，先前接受招安后才老實了沒多久，現(xiàn)在就本性畢露。依微臣的意思，劉大人不妨直接帶軍平……”

    “住嘴！城衛(wèi)軍如何做事自有分寸，哪里容得你一個外人置喙！”

    能在帝都當上一名中高級的軍官，劉德清又豈是沒見識的人，頓時大怒。

    他的呵斥，讓王布澤心中一凜，知道自己做的過于淺顯了，只得乖乖低頭閉嘴不談。

    見狀，劉德清這才重新開口道：“那些松江人，只派來了騎兵，沒有步軍嗎？”

    如果是想占領單縣，不可能只派騎兵，必然還會有步軍緊隨其后。只派騎兵前來，看上去更像是處置什么急事。

    王布澤并沒想太多，點頭道：“似是只有千余騎兵?！?/br>
    劉德清閉目片刻，有了決斷：“不管怎么說，松江人畢竟是越界了，要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我這就叫吳漢海來，讓他帶領第六師團的直屬騎兵聯(lián)隊南下增援。”

    “只有一個騎兵聯(lián)隊？”

    王布澤大失所望，心里也愈發(fā)有些不安。他巴不得城衛(wèi)軍和松江軍大打出手，鬧的越大，洪元府的那點損失就越不起眼，自然也沒人追究。

    見王布澤再度質疑，劉德清投過去一個嚴厲的眼神。不過，考慮到城衛(wèi)軍的糧餉還要依賴原山郡本地籌措，他嘆了口氣，還是給予了一定的解釋：“松江軍的此次北上有點蹊蹺……而且，你來的時候沒發(fā)現(xiàn)嗎，城衛(wèi)軍在原山的駐軍只剩下我這個一個旅團了。”

    “什么？”

    王布澤眼睛瞪得滾圓，看上去就像是癩蛤蟆一樣滑稽。

    城衛(wèi)軍的兩大師團，可是他跟王騫最大的依仗??！

    “帝國西南的局勢有變……唉，跟你說了你也不懂?？傊?，駐扎在這里的兩大師團，都已經(jīng)在不久前被秘密調回了中州。只留下了我這個一個旅團和第六師團的直屬騎兵聯(lián)隊，總計五千人。因為兵力有些空虛，這才把原山郡的第二警備旅團調過來湊數(shù)。現(xiàn)在這個時候，師團長大人他們只怕已經(jīng)快走出原山郡邊境了?！?/br>
    說到湊數(shù)二字的時候，劉德清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顯然打心里看不起昨日才剛調來的四千地方軍。

    “怎么會這樣！”

    王布澤喃喃自語，他忽然發(fā)現(xiàn)歪頭山鐵礦的籌謀，從一開始就脫離了他們的掌控。

    ………

    最終，王布澤是在忐忑不安中離開的。

    劉德清倒也沒食言，第二日早晨，匆匆做好了準備的直屬騎兵聯(lián)隊帶了十天的口糧，南下直奔單縣而去。

    千名騎兵的動靜，自然不可能瞞過燕東行派出的小股偵騎。很快，暫時進駐單縣的松江騎兵就知道了城衛(wèi)軍騎兵的到來，而城衛(wèi)軍的騎兵同樣也發(fā)現(xiàn)了松江軍偵騎的痕跡，彼此互相知道了對方。

    既然是騎兵間的對抗，燕東行肯定不會繼續(xù)停留在單縣縣城內，補充好了糧草后便疾行出城。盡管很想跟這支名聞大陸的強軍交手，但燕東行心里還有理智，知道雙方雖然人數(shù)相仿，但己方不管訓練、裝備還是戰(zhàn)力都遠不如城衛(wèi)軍。

    別的不說，單說城衛(wèi)軍騎兵人手能在騎射中十射六中，哪怕只是訓練中的水準，就是松江騎兵無法企及的了。

    因此，他沒有選擇主動迎上去跟城衛(wèi)軍騎兵交手，而是一邊探查對方舉動，一邊保持著一定距離。城衛(wèi)軍的戰(zhàn)馬基本跟松江軍一個水準，又是遠道而來，在馬力上并不占優(yōu)勢。只要己方保持警惕，是否開戰(zhàn)的主動權就掌握在自己這邊。

    當然了，如果陳武真的下達了命令一戰(zhàn)的話，燕東行也絕對不會懼怕。

    合適的戰(zhàn)場、戰(zhàn)法、進攻的時機，都有可能做到以弱勝強，他對自己親手訓練的士兵也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