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磨刀
這些沂城下來的衙役,實在太過貪心了。 出身豪強的典勇,先天帶有一股桀驁不馴的性格,并不怎么畏懼官府??吹阶约旱淖T也被牽走,他恨不得立即出手,把眼前這些人痛打一頓。只是典勇心中清楚,典家名氣大不如前,這些衙役又是奉命行事。打跑他們不難,可這些人下次再來,他的麻煩就大了。 就算要動手,也必須不留后患的干掉。 他并不是那種只有武藝高強、卻不知進退的莽夫,頃刻間就拿定主意。見那征調(diào)官被貪欲蒙了心,說什么也不肯放手,暗暗嘆息,竟然忍住了。 “這位典小哥果然深明大義,知道報效帝國?!?/br> 如愿拿到寶馬,征調(diào)官心情好了起來,親自抓了一大把銀幣充作征調(diào)的補償,然后大搖大擺的帶著衙役分開人群,擠了出去。就連典勇這樣遠近聞名的豪強都低了頭,整個長山鎮(zhèn)再也沒有敢公然抵抗他們的人了。 衙役們臉上也多了幾分紅光,回去后多了跟同僚們喝酒時吹噓的談資。 “唉散了散了,沒指望了。我還以為老典家的人有點骨氣呢,沒想到,也就那么回事,白枉了好漢這個名頭?!?/br> “要我說,還是十年之前……初生牛犢不怕虎!”有人搖了搖頭,臉上多了幾分不屑的意味:“現(xiàn)在人越老,膽子越小?!?/br> 也有忠厚的長者看不慣,出言斥責(zé)道:“你們這些后生,也就只能說個風(fēng)涼話,那可是官府啊。嫌命長的,你們怎么不動手?” 走遠的人,還有認(rèn)命般的嘆息依稀傳來:“真是飛來橫禍!沒了牛,等來年可咋辦啊?!?/br> ……… 眼見沒熱鬧可看,圍觀的鄉(xiāng)民你一言、我一語,三三兩兩的散開了。 很快,諾大的人群只剩下了孫田和陳武。 “小武哥,你不走嗎?”看陳武雙腳生了根一般,似乎沒有走的意思,孫田不由頗為好奇,問道:“典勇這樣的都低頭了,你還有什么不服氣的?再說了,你今天不去采石場搬石頭了嗎?拖久了,管事肯定要扣錢啊?!?/br> “不去了。” 陳武眺望了一下遠去的衙役們,臉上多了幾分神秘莫測的意味,隨后轉(zhuǎn)頭對孫田道:“我還有事,你先回去吧?!?/br> “哦,那好……” 雖然不明白陳武到底想干什么,但見他似乎拿定主意,孫田也沒勸解,道了聲保重后轉(zhuǎn)身離開了。 很快,先前圍了不下百人的典家老宅外面,只剩下了陳武一人。 他站在門口的槐樹下,像是在發(fā)呆,其實是在回想《帝國》中開服初期的事,以及自己接下來要利用的勢。 沒錯,典勇家今天發(fā)生的事,游戲中的歷史上也發(fā)生了,而且有很多玩家親眼見證了那一幕。在當(dāng)時,武力值超群的典勇同樣沒有選擇抵抗,而是在玩家們或同情、或不以為然的注視中,放任這些人離開。但當(dāng)天傍晚,十幾里外的黑巾賊就得知消息,連夜追了上來,擊殺兩名衙役,一把火燒了他們落腳的山廟,搶了牛馬揚長離開。 如果有人以為事情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那就大錯特錯了。 入夜之前,典勇單人單刀離開了村子,堵在了黑巾賊離去的路上,連殺七人,從容搶回了青驄馬。黑巾賊雖然人多勢眾,但被其勇武震懾,竟然不敢追。 玩家們可不是傻瓜,如果這里面沒有什么貓膩,十幾里外的黑巾賊怎么可能那么快得到消息、連夜趕來?典勇又如何提前埋伏到他們撤退的路上?很明顯,這是典勇一記借刀殺人的計謀。直接動手襲擊官府無疑是大罪,但假借黑巾賊之手,既不會留下隱患,又能搶回寶馬。就算真的留下什么蛛絲馬跡被找到,典勇也跟這件事沒關(guān),他殺的全是賊寇。 官府不僅沒法責(zé)罰,反而要不吝嗇獎勵! 就在陳武沉浸于回憶中時,有人急匆匆的從典家老宅的院子里出來。由于外面安靜了老大一會,他顯然以為外面人都走光了,驟然看到陳武還在,不由嚇了一跳。 趁這個功夫,被驚擾的陳武也看清了來人的相貌。 也就十六七歲,手腳粗壯,稚氣未脫。 他是典家老奴的家生子典康,換句話說,就是典勇的仆從,而且還是身世清白、從小一起長大、基本可以引為心腹的那種。由于關(guān)系極其緊密,如果家主出了什么事,典康這個家奴也逃不掉連帶之責(zé)! “是你啊?!?/br> 典康瞧了幾眼,認(rèn)出了陳武這個有些面熟的家伙——長山鎮(zhèn)畢竟就這么大,低頭不見抬頭見。確定是自己鎮(zhèn)的人,他便沒有吭聲,打了個招呼便急急匆匆的朝鎮(zhèn)外離開了。 如果沒記錯…… 陳武心中一跳,知道典康的去向了。在外面逡巡片刻后,他拿定主意,不請自來的推門進了典家老宅。 充當(dāng)校場的前院里空無一人。 他不以為意,漫步走了進去。很快,在三間的大宅旁邊,看到了坐在井邊的典勇——還順帶聽到了沙沙的磨刀聲。 典康武藝極高,耳目自然靈敏。陳武的腳步雖然輕,卻也不可能瞞過他。抬頭看了陳武一眼,發(fā)現(xiàn)是長山鎮(zhèn)里的人,而且沒什么來往,不由有些奇怪。但武者的自信,讓他沒有說什么,而是繼續(xù)淡定的磨刀。在他的動作下,本就保養(yǎng)極好的刀口越發(fā)鋒銳,陽光下閃爍著冰冷的殺機。 陳武頓時有了一種直覺,這樣的刀刃,殺任何人都只需要一下。 院子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最后磨了一下后,典勇舉起刀放在眼前,仔細打量片刻,旋即搖了搖頭。伸手撩了些井水澆在磨刀石上,重新之前的動作。幾分鐘后,他才滿意的停止,拿出身邊的綢布細細擦著刀身,動作慢的不帶任何煙火氣息。 做完這一切后,典勇收起刀,這才抬頭問道:“你來做什么?” 看向陳武的眼里,帶著逼人的銳利。 陳武并沒有被他眼神嚇退,針鋒相對的看著他,反問道:“你又為何磨刀?” 典勇對自己的大名還是很有自信的,畢竟十年前就敢搏殺十余悍匪。這些年來,提起來簡直可以讓小兒止啼。普通的長山鎮(zhèn)鄉(xiāng)民,根本不敢跟他對視。眼前這個沒怎么打過交道的年輕人,打破了典勇的印象,讓他難免多了幾分好奇。 這樣想著,典勇隨口道:“刀鈍了,磨一磨晚上好殺雞?!?/br> “殺雞?” 陳武明亮的眼神在他手里的刀口上略一停留,意有所指的道:“如此寶刀,用來殺雞豈非大材小用?我看是要磨一磨,晚上好殺人吧?” 這番話,讓典勇心里一驚。 他抬頭打量了一下陳武,這次認(rèn)真了很多,像是在判斷陳武究竟是隨口一說,還是真的發(fā)現(xiàn)了什么。片刻后,看不出深淺的典勇低下頭,悶聲道:“這話說笑了,乾元帝國律令寫的明明白白,殺人者償命。某家膽小,怎敢做違法之事?” 你要是膽子小,這隆山府里就沒有膽子大的人了。 陳武心里這樣說著,知道眼前這人完全不信任自己——這其實是預(yù)料中的事,便決定直接攤牌:“膽子小不小且另說,但殺人么……還真不一定是要償命的,比如借黑巾賊之手?” 陳武在黑巾賊三個字上特意強調(diào)了一下,不信典勇聽不出來。 果然,聽陳武提到黑巾賊三個字,典勇心中震驚。他現(xiàn)在相信,陳武是真的看出點什么了。沉默片刻后,典勇摩挲著刀把,隱隱做威脅狀,沉聲道:“此刻,院子里只有你我二人,距離又如此之近……” 他突然舉起了刀,盯著陳武道:“你就不怕被殺人滅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