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浩不是還睜著眼嗎，我給他喂粥，他還想吞來著，怎么可能就，就死了呢？”

    她抖著手拿出手機：“我給胡醫(yī)生打個電話，請他來一趟，我記得我有他的號碼。老程，你也找找。”

    程同康拿出手機翻找起來，一如既往的沉默。

    羅道長沒有阻止，用復(fù)雜的眼神看著他們在手機里翻來翻去，開口道：“你們應(yīng)該也發(fā)現(xiàn)了吧，他已經(jīng)沒有呼吸，也沒有脈搏了。”

    “身上會變硬，也是因為出現(xiàn)了尸僵?！?/br>
    羅道長的聲音很低，剛才還很激動的兩人卻突地平靜了下來。

    何芳嬌目著一張臉，娓娓道來，飄渺的聲音仿佛要溶解在霧氣中：

    “昨天程浩到家的時候，我剛好回來喂雞，他身上臟，上樓換衣服去了，我想著先泡一下更好洗，就去拿衣服，結(jié)果摸到了一手的血?！?/br>
    她的手指不自覺顫動幾下，就好像那件衣服又回到了她手里一樣。

    “我就問他，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他說，撞到樹了，腿上掛了一個口子，用衣服擦了一下，已經(jīng)找醫(yī)生看過了，還給我看了腿上的繃帶。衣服上血是有點多，但我看他只是走路有點瘸，就沒有多想?！?/br>
    一直沉默的程同康接過了話頭：“后半夜，他說人要冷僵了，傷口痛，和二嫂說一句就回來，我不放心他一個人走，就跟了上去。他走得快，一直等到要到家的時候，我才趕上來?！?/br>
    他抖出一根煙，點燃，猛吸一口，吐出一個破碎的煙圈：“然后我就看見，他在前面，手垂著一動不動，腿也直直的，一跳一跳地走，開卷簾門的時候，也是跳著用腳去勾的?！?/br>
    “我不敢喊他，也不敢再跟上去。當(dāng)時我想著，他應(yīng)該沒什么事吧，還能跑能跳的，羅道長，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程同康如今不到七十，何芳嬌還要更小一些，兩人年輕時曾經(jīng)有過一個兒子，在外地打工的時候出了事，二十出頭就沒了，也許是天也不忍心，讓何芳嬌在快四十歲的時候生下了程浩，沒想到程浩也年紀(jì)輕輕就走了。

    勞碌半生，又先后失去兩個兒子，二位老人面容枯槁，看上去比八十多歲的羅道長還要老一些。

    他心生不忍，安慰道：“應(yīng)該是因為走得太突然，魂魄以為自己還活著，不愿離體，繼續(xù)像常人一樣生活，這樣的事我?guī)熥嬗龅竭^很多。據(jù)說，一般情況下，他們走得時候都不會很痛苦。”

    “只要別讓他們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走了，他們就不會想想起來自己是怎么走的?！?/br>
    “不痛苦嗎？”何芳嬌喃喃，“不痛苦就好。比他哥在醫(yī)院里躺了半個月強?！?/br>
    小小的陽臺上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一陣寒風(fēng)吹過，吹得一行人直打哆嗦，何芳嬌回過神來，勉強擠出半個笑，招呼道：“下去吧，樓下燒了炭爐，吃飯了嗎？我早飯做得多，都吃點吧。”

    她讓程同康帶人下去吃飯，自己卻進了衛(wèi)生間。

    “程浩昨天沒洗上澡，我給他擦擦身上。”她這么解釋。

    餐桌上擺著白粥小菜，包子饅頭和雞蛋，坐在桌邊的一圈人卻沒一個有胃口的。

    虞雯莉攪了攪碗里的粥，突然發(fā)問：“程浩是今天凌晨一兩點開始手腳僵直的？”

    程同康沒有否認(rèn)，虞雯莉思索幾秒，繼續(xù)道：“我雖然是牙科的醫(yī)生，但讀書的時候看過一點法醫(yī)的教材，一般去世半個小時就會開始出現(xiàn)尸僵，9個小時后全身僵直，溫度低的話這個時間會更長一點，但一般不會超過半天?！?/br>
    “所以程浩可能昨天下午就已經(jīng)——”

    說到這里，她突然一頓，看向了程勇軍和程素。

    人的大腦處理能力是有限的，尤其是突然接收到一些過于令人震驚的訊息時。例如，從剛才到現(xiàn)在，她都無意識地忽略了他們昨天下午見過程浩這件事。

    程素也反應(yīng)過來了，冷意順著脊柱一點點爬到頭頂。

    他們昨天差點撞上一輛死人開的車。

    第6章

    灰影

    “先報警吧，剛剛差點忘了?！?/br>
    羅道長的聲音將三人從后怕中解救出來，程勇軍偏過身子開始給鎮(zhèn)上的派出所打電話。

    一碗粥被虞雯莉攪得變成了米湯，她放下了勺子：“我記得尸僵會慢慢緩解，身體會重新變得柔軟。道長，尸僵緩解之后會發(fā)生什么，像昨天那樣行走自如嗎？”

    羅道長思索了一會兒：“我?guī)熥娴墓P記上應(yīng)該寫過，得去查一下?！?/br>
    他從布袋中拿出那本發(fā)黃的冊子，翻看起來。冊子不厚，他很快就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活僵，死魂不去而復(fù)生者也，初如常人，后身漸僵，徐又復(fù)常人，易尸變傷人，可以制尋常僵尸之法制之?！?/br>
    程素坐在他旁邊，偏頭就能看見冊子上的字。這一頁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字體大小不一，最上面的大字就是羅道長念的話，下面的小字大概是記錄的相關(guān)事跡，密密麻麻的，又是文言文，只粗略掃了幾眼就看得她眼睛酸痛。

    “嗯？這下面還有一行字，好像是我?guī)煾祵懙?。”羅道長有了新發(fā)現(xiàn)，“注：未僵之時不可告知其已死之事，否則驚變，然無論告知與否，僵解后必尸變，宜提前制之，再施以離魂之法?！?/br>
    合上書頁，羅道長問虞雯莉：“尸僵緩解大概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