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她還記得,他們來縣城之前,老楊叔叔就曾經想要抓了冉春旺,最后被冉老太阻止掉了。 是不是老楊叔叔一直都惦記著這件事情? 真抓了冉春旺,就沒有那么多的麻煩了,以后二房也可以不被人惦記止。 這樣,挺好。 “我們先研究研究,到時候抓捕的時候,絕對不會牽扯上你?!蹦┝?,老楊對冉夏生說。 冉夏生沉默,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老楊拍拍冉夏生的肩膀:“老冉,我知道你顧及兄弟之情,但這事……不是兄弟之情就能夠免掉的。” 冉夏生:“這事,你們不用通知我,我……也沒聽到。” …… 相對于冉夏生這邊的風和日麗,冉家老宅那邊,卻已經反了天了。 對于冉老太來說,沒有一件事情,能夠比老二因為宓月華那娘倆而要跟家里分家,對她造成的影響更大。 她一直認為,捏住了老二,家里就不愁吃不愁穿,但如今呢? 老二突然就跟家里分了家,而且一點也不經過家里的同意。 就像老二說的:“我是過來通知結果的,不是跟你們商量的。你們同不同意,不重要,我分家是必然的結果?!?/br> 最后真的分了,而且是通過村里的干部直接就分掉的。 老二沒有要走家里的一塊地,也沒有要走家里的一分錢,直接就通知下來,跟家里分了家。 老二的翅膀硬了,想分就分了,但是他們二老,卻指望著老二能夠從手指縫里漏出一點點,那他們二老也能夠活得快活。 但現在,什么也沒有了。 冉老太心里說不出來的難受,就跟被人從心間里挖走了一塊rou一樣。 老大一家的日子,本來就過得一般般,如果沒有了老二的幫持,這日子怎么過? 冉老太心里愁死了。 不只是冉老太在那里整個人懵了,就是冉老爹這心里頭,也很不是滋味。 他就坐在院子里,手哆哆嗦嗦地拿了旱煙管,摸出口袋里的火柴,劃了好幾次,都沒有把火點燃。 這時,一根點燃的火柴遞了過來,他抬頭看了一眼,卻見是村支書。 原來村支書并沒有走,而是送走了冉夏生他們之后,又折了回來。 他覺得,有必要好好地跟冉老爹說說。 “老哥,后悔嗎?”村支書給冉老爹點了火之后,又自己摸出一支煙來,那是他兒子從供銷社給他買來的,這煙香。 點燃后,他抽了一口,“老哥,不是我說你,你這樣做真的合適嗎?” 冉老爹不吭聲,只是默默地抽著旱煙。 后悔嗎? 后悔吧。 后悔肯定有的,但是自古以來,兒子服從老子,不都這樣過來的嗎? 為什么到他們這邊,兒子就不服從老子了呢? 兒子還為了兒媳婦,要分家,甚至差一點就鬧出了斷絕關系這樣的事情來。 要不是被村支書勸住了,后果會怎樣,他無法想象。 如果真的斷絕了,他甘心嗎? 冉老爹告訴自己,他并不甘心。 他就三個兒子,老大一輩子就是個農民,這事改變不了。老三如今也有了出息,在城里找了工作,平常不輕易回家,也不知道家里的那些事情。 老二應該是三個兒子中最有出息的。 當年,把老二送出去當兵,那是為了全了老大。老大不愿意去戰(zhàn)場,怕死在上面。他們也知道,老大是要給他們養(yǎng)老的,這是農村里的規(guī)矩,老人必須要跟著老大生活。 老二當年才十六歲啊,難道他愿意讓老二去當兵嗎?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既然老大不愿意去當兵,知道當了兵會死,他怎么可能愿意讓老二去呢?那不就是送老二去死嗎? 但是當時老大已經報了名,名字也已經勾畫上了名單,不去當兵,那就是逃兵。 他雖然沒有當過兵,但也知道如果當了逃兵,那冉家一輩子都別想抬起頭,甚至還有可能會送了老大的命。 既然不管當不當兵,都要死,那不如讓老二去爭一爭前程。萬一老二命大,死不了呢? 也是抱著這種想法,他讓老二頂替了老大去當了兵。 但是他哪里知道,老二是去當兵了,結果并不是頂著老大的名當的,而是他自己報了自己的名。 也就是,老二當兵,成功了,那都是他自己的前程,和老大沒關系。但如果武裝部那邊追究逃兵的事情,有可能會要了老大的命。 今天發(fā)生的事情,不就在告訴著他,老大逃兵的事情,是在武裝部名單中的。 武裝部如果記恨著這件事情,隨時都有可能把老大抓了。 如果人家不愿意追究,那老大也就沒什么事。 冉老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當年都辦得什么事? 如果沒有讓老大去報名參軍,如果只是讓老二去,是不是就沒有現在這些事情了? 老大現在隨時都有可能會被抓走。 冉老爹不擔心老二,老二現在的身份地位,他還擔心什么?但他擔心老大,萬一武裝部那邊不敢甘心,又跑過來把老大抓走了怎么辦? 村支書看著冉老爹臉上變化著的表情,嘆了一聲,“老哥啊,你說你當初何必呢?” 冉老爹抬起頭,看著他,沉默。 “春旺是你兒子,難道夏生就不是你兒子了?” 冉老爹:“夏生自然是我兒子?!?/br> 村支書:“既然春旺夏生都是你兒子,為什么你就那么偏心呢?都是一個娘胎出來的,怎么就區(qū)別對待呢?” 冉老爹說:“支書啊,不是我偏心,也不是我向著老大。你也知道,老大這輩子就是個刨食的命,這一輩子都這樣了。但老二不一樣,他現在已經當了連長了,是個官,將來的日子肯定差不了。就算從部隊上回來,那也是國家的人,也會去縣上工作,不需要我擔心。你說,我不向著點老大,能怎么辦?難道我眼睜睜地看著老大的日子過得艱難嗎?” 村支書說:“老哥啊,你這樣想就不對了。對,春旺這一輩子就只能呆在農村里,他和夏生的成就比不了。但是夏生能有現在的成就,那也是他拼出命去掙來的。你可知道現在西南的戰(zhàn)事有多緊張?夏生隨時都有可能丟命,你怎么不想想這一點呢?” 冉老爹愣了一下,“支書,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知道當初老二去當兵的時候,西南戰(zhàn)局是很緊張,但是這么多年過去了,哪有那么多戰(zhàn)爭?老二也沒有跟他說過啊,他一直認為老二在西南一直都是吃香的喝辣的,就想著能不能從手指縫里扣一點出來,給老大那邊。 村支書說:“這事還需要我去想嗎?當初西南那邊征兵,不就是為了那邊的戰(zhàn)事嗎?夏生沒有說,你也可以想象得到啊?” 冉老爹愣住了,他真的沒有往這些想。 村支書說:“連夏生他媳婦都知道這些事情,你以為他媳婦為什么沒有把你們虐待她娘倆的事情寫信告訴夏生?就是怕分夏生的心,怕他在戰(zhàn)場上有個萬一。你還是夏生的親爹呢,你都沒有想到這些。老哥啊,真不是我說過,你這爹當得……失職了。” 冉老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捏著旱煙管子,半天都沒有說話。 他的目光,不停地看著院門口,就好像院門口還站著他的二兒子,正一臉哀怨地看著他。 直到,他手里的旱煙管子掉了地,發(fā)出“咚”的一聲,他才回了神。 這才發(fā)現,村支書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了,院子里只剩下了他一個人,正呆呆地坐著,望著院門發(fā)呆。 上房那邊,冉老太哭泣的聲音,不停地傳入他的耳朵,冉老爹突然煩躁起來。 他沖著上房的方向吼了一聲:“別哭了!這都是你惹出來的,你還有臉哭!” 冉老爹這一聲吼,頓時就讓上房那邊的哭泣聲小了許多,但依然斷斷續(xù)續(xù)地有哭聲傳來。 冉老爹煩躁地起身,走向上房,走了幾步,他又煩躁地停住,猛地地吸了兩口煙,又轉向往外面走去。 頭也不回。 …… 大房。 冉春旺和劉招娣兩人窗戶開著,院子里發(fā)生的一切,都在他們眼里。 冉春旺在那里輕輕地踱著步,走兩步就往窗外看一眼。 冉老爹和村支書的對話,自然也是落入他們的耳朵里。 院子離他們的房間并不遠,他們就算再小聲說話,他們有心偷聽,還是能夠聽到的。 何況,村支書和冉老爹的對話,并沒有刻意瞞著他們,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就傳入了他們的耳朵。 特別是,村支書說到了冉春旺逃兵的事,武裝部萬一追究還是會把他抓回去的事。還有冉夏生在部隊里九死一生之類的,也都傳進了冉春旺的耳朵里。 他沉默著,臉青紫一片,臉色難看得嚇人。 劉招娣:“當家的,你說他二叔會不會真的那么狠心?狠心到要將你抓到牢里去?” 她有這份擔心。 冉春旺可是長房的支柱,如果真的被抓了,那后果會怎樣,她都不用想。 家就散了,沒了當家的,這日子怎么過? 自然是過不了的。 冉春旺:“他敢!我是他哥,親哥,他要敢做出這樣的事來,鄉(xiāng)親們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他更別想在部隊里當官了。他不敢的。” 劉招娣:“他二叔可不是他二嬸,他狠心起來,還真有可能。當家的,咱們去縣里,看看他二叔吧,求求情,你看怎樣?” 冉春旺:“我是他親哥,還要向他求情?”心里極度不情愿。 劉招娣:“當家的,你別這樣想,該低頭的時候,咱就得低頭。萬一他二叔走了之后,人武裝部的把你抓了怎么辦?我覺得,去求情不丟臉,真被抓了,那才是丟臉的事。” 冉春旺沉默了,在思考著劉招娣的話。 “我覺得,光求情也沒用,咱得想個辦法,讓夏生不敢抓我?!?/br> 冉春旺琢磨著,他覺得光靠求情太被動了,萬一人家不吃這一套呢? 還是得想辦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