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jié)
這些天真的太苦了,那些衣食住行上面的苦半分比不得心上的煎熬。 謝彥辭的下巴上冒著一片青色的胡茬,沈驚晚看著他的下巴,就那么靜靜的看著。 謝彥辭吸了口氣,伸手更加靠近了沈驚晚些。 沈驚晚緩緩的抬起手,一把拽住了謝彥辭的手,下一秒,就被男人拽起身,離開了地面。 她鼻頭一酸,忽然流出眼淚。 謝彥辭一愣,上下摸索,竟然找不到一塊干凈的布帕替她擦拭眼淚,猶豫了片刻,緩緩伸手用干凈的指腹,小心翼翼的替她擦去眼淚。 他卻緊張的濕了掌心。 沈驚晚感受著臉頰上薄薄的一層薄繭,她紅著眼睛看向謝彥辭,小聲問道:“會結(jié)束嗎?” 謝彥辭手指微頓,替她擦去最后一顆淚珠子的時候,眸光晶亮。 他說:“會。” 一定會,會在第一片黃色的秋葉落下的時候。 徹底結(jié)束。 - 燕君安此時端坐在營帳中,最上方有一展屏風(fēng)擋住了外面的視線。 只聽里面的人緩緩開口道:“先生此次執(zhí)意前來邊關(guān),可有把握?” 五皇子的聲音不避不掩,坐在里側(cè)問燕君安。 燕君安坐其下,端著杯盞喝著,緩緩道:“自然不做沒有勝仗的把握。” 五皇子笑了一聲:“還希望先生顧及大局為重,不要只記掛沈家姑娘才好?!?/br> 燕君安執(zhí)著杯盞的手微怔片刻,旋即一仰而盡,冷聲道:“不必五皇子掛念,您還是早日回京都才是?!?/br> 屏風(fēng)內(nèi)的人笑道:“不急,與先生同回,其實先生何苦來這蕩巒之地吃這等子苦?眼下獠奴一個個蠢鈍如豬,到時候滅了他們,再一一剔除也不費力,若是您擔(dān)心沈姑娘與謝家那位... ...” 燕君 * 安忽然重重的將手中杯盞砸在桌上,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從他掌心緩緩流出鮮紅的血液。 他冷冷道:“五皇子若是不急著回京,就早些睡吧。” 屏風(fēng)后的人沉默了片刻,帳篷內(nèi)一時間肅靜,默了片刻,只聽五皇子緩緩站起身子,開口道:“走了?!?/br> 等到五皇子出了帳篷。 燕君安才松開手,掌心中嵌著碎裂的瓷碴,沒進潔白的掌心中,涌出豆大的血珠子如同明亮艷麗的菩提珠。 他忽然笑了起來,一聲接著一聲,帶著說不出的詭異與蒼涼。 他仰頭大笑,身邊跪在地上滿身是傷的士兵縮了縮脖子,驚恐地往后躲了躲。 他們只當(dāng)燕君安在惱火今日沒有將他說的那位主帶來。 燕君安停止了笑意,長長的吸了口冷氣,眼神中帶著銳利的光芒,不再是那個藏拙的燕先生。 或許,他從來都不是燕先生,只有在沈驚晚的面前,才是那個溫其如玉,將丑惡的靈魂掩埋的燕先生。 他心里的最后一抔凈土,早在沈驚晚出現(xiàn)的前一夜,消失的一干二凈。 他想,若是沈驚晚早些出現(xiàn),或者,他的生活沒有盡毀,他或許還會是那個干干凈凈,手執(zhí)書卷,滿身溫潤氣息的安衛(wèi)洲。 夢想著長大后,教書育人,成一名兩袖清風(fēng)的教書先生的安衛(wèi)洲,也許在家國危亡之際,也會手執(zhí)長槍,對準(zhǔn)敵人的頭顱,拋灑最后一腔熱血。 可是沒有,上天沒有眷顧他。 奪走了安家上下百余人的性命,給他父親同上叛國通敵的罪名。 于刑場上受盡眾人唾罵,譴責(zé),所有污穢之言。 而他看的清清楚楚,如同一條狗,滿身臟污,藏在人群中。 周圍的人帶著滿腔的怒火,沖高臺上的人砸著石頭,義憤填膺,好像每一個人都是正義,都是光明。 砸的他們頭破血流,仍舊不能泄憤,大聲地辱罵著,雜種,阿物,胡亂的罵著。 他咬著牙,不敢發(fā)出一丁點的聲音,雙手絞住破爛的衣物,眼睛蓄滿眼淚。 那一刻他發(fā)誓,總有一天,這里的每一個人都要付出代價。 當(dāng)行刑牌丟在地上,劊子手抽出砍刀,白光閃過。 他就那么眼睜睜的看著安家的血液從刑臺上濺到了自己的手上,臉上,溫?zé)岬模瑤е还设F銹味兒。 甚至張著的嘴中,都被濺入零星的血。 “嘩啦”一聲,桌上的東西全部被拋到地面,砸的粉碎,燕君安才從回憶中抽離出來。 他的面色陰沉的可怖。 站起身,眼眶通紅,看向身后跪著的幾人,瑟瑟發(fā)抖。 “廢物?!?/br> 兩個字如同魔咒一般,緩緩從他口中吐出,刀光劍影下,素色的帳篷漸上鮮紅的血液。 跪地的男人緩緩倒地。 - 次日一早,沈驚晚還在迷迷糊糊的時候忽然被謝彥辭喊醒。 她慌忙坐起身,兩眼發(fā)直,瞧見謝彥辭正身著尋常的長袍,好整以暇的看向她時,才揉了揉眼睛,問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