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空曠，燈火搖曳，酒旗發(fā)出颯颯響聲，被風(fēng)吹的皺亂。

    謝彥辭一襲黑衣，蒙著面紗從安陵候府凌空飛起，踏在飛檐之上，足尖輕點，行動利索，很快隱沒在無邊月色里，同墨色融為一體。

    這一夜，氣氛格外詭異，大有種山雨欲來的氣勢。

    謝彥辭很少會半夜出門，一是南明夜禁嚴(yán)明，二則夜間出門，若是惹出什么禍?zhǔn)?，恐怕會叫他行動暴露?/br>
    只是突然聽赤言說今夜那手段殘忍的采花賊可能又要有所行動，京都的武侯實在是酒囊飯袋。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他藏在一處僻靜的地方，豎著耳朵查探到武侯已經(jīng)走了一批，抓緊功夫，急忙甩開袍角飛到平地上，指尖在地上點了點，隨即俯下身子，頭埋的更低，聽著地面的動靜。

    他的追蹤術(shù)十分靈敏，除了赤言，沒人知道他會追蹤術(shù)，這是當(dāng)年方伯仲教給他的一門絕技。

    方仲伯稱為“獵人”，獵人用追蹤術(shù)追尋獵物，十拿九穩(wěn)。

    唯一的缺點大抵是容易叫獵人疲乏，消耗體力。

    且追蹤術(shù)不是誰都能學(xué)，赤言就學(xué)不了。

    追蹤術(shù)需要對方視覺敏銳，聽覺極強，動作迅速利落，然后根據(jù)長期的訓(xùn)練，方能達(dá)到運籌帷幄的境地。

    當(dāng)年便是方伯仲，也不過是略略皮毛，他自然想不到在他死后的幾年，謝彥辭將追蹤術(shù)發(fā)揮到了極致。

    他的眼睛會有一個凝視點，與腦結(jié)合，如同一張畫軸，能清晰完整的記錄一切見聞，甚至可以回放，他稱為腦眼假說，可以監(jiān)測所見一切變化，甚至可以根據(jù)大腦推斷出此時正在發(fā)生的事情。

    他看著地上足跡深淺，腦中就會浮現(xiàn)出方才巡街的武侯每一個人走路的姿態(tài)與快慢，再過一會兒，武侯又會來這里巡視。

    謝彥辭退出長街，朝著另一處方向飛快奔去，卻沒有任何動靜，迅猛的如同一道閃電。

    風(fēng)中會有振動，與人的動作節(jié)奏，行走快慢，都會給謝彥辭感知。

    風(fēng)從他耳畔刮過，發(fā)出劇烈的響聲，此時他打開了所有感知，一絲一毫的動靜都能聽的清清楚楚，他感知到有麻袋順著地面拖拽的聲音，很快噗通一聲，砸進了水中，那水發(fā)出濃厚稠膩的響聲。

    不是清水， * 渾濁。

    腦子中很快得出結(jié)論。

    有人用腳蹭著地面，想要毀掉所有的線索。

    謝彥辭忽然停住踏在琉璃重檐上的步子，緩緩站直立于坊檐上，削瘦清潤。

    此時云消霧散，月亮清明澄澈，一景一物皆浸泡于冷冷月色中。

    他的視線正前方是寬闊的平安街，寬至百米。

    往下看去，是平安街兩旁的排水溝，深不見底，水色發(fā)黑。

    里面若是想要躲人綽綽有余。

    謝彥辭凝視了很久，耳邊是細(xì)微的泡泡聲。

    他一甩衣袍，緩緩蹲下身子，看著排水溝中微微露出一截蘆葦空管，又臟又臭的污水不斷冒泡。

    黑暗中他緩緩發(fā)出一聲冷笑，聲音如同從地底爬出的神靈，帶著冷冷笑意：“你還真是——惡心啊?！?/br>
    27.  第 27 章   腌臜玩意兒

    貳拾柒

    -

    水下的人大驚失色, 忙從里面探頭。

    入目是一張畸形丑陋，長滿膿瘡的臉，一只眼睛瞳孔小的幾乎看不見，眼白近乎占了整只眼, 眼球只那么小小一點。

    謝彥辭冷笑一聲, 緩緩吹了聲哨, 自平安大街的千家萬戶飛檐中, 忽然竄出一道魅影，動作與謝彥辭不遑多讓。

    不消片刻已經(jīng)躍道謝彥辭身旁，恭敬跪伏謝彥辭面前，仰視著謝彥辭：“主子。”

    謝彥辭勾唇笑的玩味，卻叫水下的那張臉越發(fā)畸形, 他回過神迅速往前游走，迅猛的如同一條巨蟒，隨著他的動作，水下的尸體忽然浮動了上來，水底被攪渾，發(fā)出腥臭的味道。

    謝彥辭溫溫吞吞踩在飛檐上, 一步一步如同舞步，優(yōu)雅懶散, 不慌不忙。

    那道黑影卻如同一只迅猛的狼狗，四肢并爬，快速的掠過飛檐, 旋即一伸手，只聽水下咕嘟咕嘟發(fā)出骨裂一般的悶響聲。

    水下的人張開嘴想要吼叫，最后只能由著水瘋狂的灌入他口鼻。

    謝彥辭閑庭信步，走到那人被打中的地方, 對黑影吩咐道：“幫我將水下人撈上來。”

    只見他狐目微蹙，呼吸遲緩了許多，微微收斂全部釋放的感官，這才感覺好些。

    黑衣人很會察言觀色，不僅將少女從水下拖了上來，甚至將麻袋松了開。

    從中露出一張慘白發(fā)青的臉，很小，小到只有男人的巴掌那么大，櫻桃似的唇瓣烏黑發(fā)青，嘴角被撕裂，皮rou外翻，身上大小傷疤數(shù)不勝數(shù)，鼻腔耳朵、眼睛處全在往外滲血。

    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雙手被倒刺扭曲束縛著，雙腿也被緊緊捆綁，另一條以一種詭異的扭曲程度彎曲，尖刺扎進生rou里，下身慘不忍睹，全身未著寸縷，胸口生生被咬下去一塊，仍在細(xì)細(xì)流著新鮮的血。

    謝彥辭皺眉挪開視線，此時那具尸體在他面前不過也就是慘烈的尸體而已。

    水下的人緩緩的往外爬出，如同地底惡鬼，艱難的發(fā)出嘶嘶聲響，笑聲喑啞，嘴裂的很開，像蛇張嘴一般，露出尖利的獠牙。

    “你們殺不死我，你們殺不死我的... ...”

    謝 * 彥辭忽然飛身躍下飛檐，直接一腳揣在男子的鼻梁骨上。

    只聽沉悶的咔嚓一聲，男子鼻骨斷了，鼻血嘩嘩往下流，落在地上如盛放紅梅。

    謝彥辭蹲下身子，原先面無表情的臉終于因為憤怒而變的微紅，額上青筋暴起，身后黑影送去一雙手套，謝彥辭戴上后，一把攥住男人的黑發(fā)，毫不客氣的往水溝與地面轉(zhuǎn)折的尖銳處撞去，動作卻優(yōu)雅到極致，一聲一聲的悶響如同喪鐘響起，劇烈的撞擊地面。

    終于在手中的人痛哭流涕的求饒后，他緩緩松開手，露出一個滿意又冷血的笑容，緩緩道：“只不過是開胃菜，別急著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