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謝彥辭輕輕扯了下嘴角,將視線從蜂蜜糕上收回,看向孟舒:“不了,這個你做的很好吃,至于蜂蜜這個,不必了,難看。” 沈驚晚覺得謝彥辭就差沒把“我故意的”四個大字貼在腦門上,恐怕他還以為蜂蜜糕是自己做的,要不是剛才孟舒偷偷從她那邊摸去了蜂蜜,薯餅她能做的更好吃些。 卻見燕君安笑著執(zhí)起筷子,夾了一塊薯餅送進口中,隨即毫不掩飾的稱贊道:“這個薯餅做的果然不錯,清甜又有歷過春雨的甘潤,很適合這個時節(jié)吃?!?/br> 這句話卻是對著沈說的,他眼中帶著不加掩飾的贊許。 謝彥辭愣了一下,并未明白什么意思,忽然聽見文時月笑出聲,隨即拍手道:“我就說小晚兒糕點手藝天下第一,瞧瞧,刁鉆的謝小侯都夸贊了呢,某人的一片苦心喲,錯付了... ...” 果不其然,只見孟舒面色很難堪,如此堂而皇之的羞辱她,叫她惱的無地自容。 沈驚晚不理會,直接將那薯餅和蜂蜜糕調換了個位置,將自己做的薯餅送到燕君安面前:“先生這樣夾或許省事一些。” “有勞二姑娘。”燕君安大方謝過。 場面一度尷尬,整場下來,謝彥辭再未動過一次他夸過的薯餅,只覺得被狠狠打了一巴掌,心里要多不是滋味兒就多不是滋味兒。 等到一切收拾完畢,踏春也就算是結束了。 眾人收拾完東西,卻發(fā)現(xiàn)謝彥辭不知何時不見了。 燕君安問賀游謝彥辭去哪里了,賀游敷衍的回答他不必管他,說他替他去一農戶家中取蒸餅去了,燕君安若有所思的收回視線,看向山下,隨即笑道:“那就不等了?!?/br> - 此時的謝彥辭身處一農戶家,室內漆黑一片,院子外的雞咯咯叫,在笆籬圍起的小院中悠閑踱步。 天色近昏,炊煙裊裊,飯菜的香味漂過農戶家中,傳向整個永陽。 上回醉玉樓的黑衣人此時端坐在謝彥辭對面,這次他頭上的斗笠并未摘下,只聽他道:“吳長史也被貶了?!?/br> 謝彥辭捏著杯盞,修長的指尖在青瓷杯口摩挲,只聽他冷笑道:“區(qū)區(qū)六品他也容不下了?而今朝堂上倒是干干凈凈了,卻不知他所求何種安心。” 黑衣人頓了片刻,又道:“今日京中請了南疆巫師,在慈名寺做了場法事,還請了道觀里的丹師?!?/br> 謝彥辭眉尾微挑,忽然抬起頭,目光冷冽,說出的話更是冷酷 * ,“想長生不老?求神拜佛卻沒有問過老天給不給?!?/br> 黑衣人嘆了口氣,隨即給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飲而盡,水珠順著他的喉結流進里衣,只聽他道:“當年滿手鮮血奪了這江山,如今就連自己的子嗣也不肯讓,真是可笑,將公主禁于幽室,可嘆可悲?!?/br> 隨后又看向謝彥辭,問道:“今日找你倉促,你們書院的先生不會說什么吧?聽說他來歷匪淺。” 謝彥辭應了一聲,應得很隨意,帶著嘲諷意味:“管他淺不淺,與我何干?” 黑衣人笑:“那老東西想叫你入朝為官,卻沒想到你竟是方伯仲的徒弟,是了,他大抵是想不到的,畢竟你爹... ...” 忽的急急止住后話,方知自己失言。 正在旋轉青瓷杯的手忽然摁住了杯側,青瓷摩擦桌面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黑衣人為了掩飾尷尬,笑著去給自己倒水,水卻撒了一桌子,順著桌腿往地上流。 謝彥辭目光微微發(fā)怔,心中仿佛又千言萬語想說,半晌,緩緩開口:“赤言,我給你銀子,你帶方憐走吧,你們一直這樣,若是被查出來,恐怕會步我?guī)煾负髩m?!?/br> 赤言笑笑,掀開戴著的斗笠,忽然抬手撫上自己右臉,指端游走,摸到發(fā)際線的位置,猛的屈指一彎,生生私下一小塊人/皮/面具,人皮下是一快猩紅猙獰的瘡疤,像干癟的蜈蚣,長滿腿,丑陋駭人,在那張俊美的臉上格格不入,卻帶著別樣妖冶。 他譏笑一聲,問道:“后塵?后塵是什么,我早就步過了,而今我與憐兒還在京都,不過是茍延殘喘,我們心愿未了,義父義母心愿未了,我和憐兒不能走,也不會走。你們尚且并肩戰(zhàn)斗,我們走了便是逃兵,百年后,要如何九泉之下與他們二老相見?” 隨后又將面具貼上了臉頰,面皮恢復原先俊秀的模樣,他笑道:“我和憐兒其實早就是死人了,你們活人尚且能夠為了家國大義犧牲自己,我們兩個死人算什么?” 謝彥辭看向他,目光染了幾分風霜的模樣。 赤言笑道:“你不必擔心,雖然秘史沒了,但是先皇曾寫的血詔一定在,只要找出來,就能將這老東西的罪行一一揭露,那時候,他不想讓,也要看蒼生答應不答應。只是要你們,同我們一樣,早作打算,你現(xiàn)在沒有掛念最好,若是有掛念,且是負累不說,你會害了他們,想想憐兒,就算心有不甘,也要忍耐,忍到春暖花開,國泰民安... ...” “赤言,”謝彥辭忽然打斷赤言的話,他并不看赤言的眼睛,只是道:“我不對誰有感情?!?/br> 赤言想說什么,半晌后,還是咽了回去,同他道了句:“若是沒有最好,這個擔子我們既然扛下來,就要一直扛下去,除非整個南明覆滅,不然,就要一直走下去,你們都要做好準備?!?/br> 24. 第 24 章 心意 貳 * 拾肆 - 轉眼已經四月初,三月十二又是清明。 南明每逢清明要插艾草,吃蒿餅。 餅中加絞碎的野菜,吃起來清香四溢,似乎有著專屬春日的鮮香與清爽,餅中需加腌制的火腿,切細碎,野菜揉洗去苦澀,留下清爽,與米粉一并制作。 蒸熟成塊,當日吃不完,待涼卻后存放于陰涼干燥處,次日再蒸、煎炸,或炒,皆是美味佳肴。 從菩提山回去后,大家的氛圍莫名變得和諧了許多,獨獨與孟舒她們一團的幾個姑娘,關系一直僵化,這對文時月她們來說,根本不值一提,她們才不在乎孟舒她們什么心情,自己快活才好。 正如顧卿柔所說:“千金難買爺自在,爺?shù)淖栽谔煜碌谝唬l說也沒用?!?/br> 偶爾想想,顧卿柔活的挺自我的,文時月一直在想,是不是因為是武將之女的緣故。 顧卿柔已經換了座位,搬到了文時月后方,她拿著毛筆筆桿戳了戳文時月后背沖她小聲道:“陳時安好像好幾日沒來了。” 文時月扭身朝陳時安的方向瞧了瞧,好像是有好幾日沒聽到他粗乍嗓音了,卻不甚在意,溫吞吞道:“不來就不來,他一來,整個書院烏煙瘴氣,還有幾個,最好也別來了才好呢!” 顧卿柔覺得事情不簡單,她道:“上次他吃了好一頓羞辱,依你們所說他的性子,不應當是立馬就來書院,甚至要故意叫燕先生難堪么?” 文時月?lián)u頭,問沈驚晚,沈驚晚卻同顧卿柔想到一處,她平日雖說不顯山露水,但是對于書院各人脾性,皆是吃的透透的。 燕君安的身份若不是賀游上次有意透露給她,她也不知道。 竟然還有那么一番來歷。 陳時安當然不會知道,否則他也不敢同燕君安較真,可如今連著幾日不來書院,實屬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