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只見他單手撐桌,目不斜視地看著墻上名家筆跡古卷,寂寂無言。 逆鳳分明的狐目微微挑起, * 帶著審視的味道。 眼睫如鴉羽垂落,纖長濃密,眸中寒星點點,下頜曲線鋒利深邃,弧度優(yōu)美。 叫人移不開目光。 下人奉上茶點,雙手交疊,恭敬立于他身后,等候隨時差遣。 室外陣陣鳥鳴,落于枝頭切切喳喳。 謝彥辭一襲白袍金繡銅蟒紋,外搭一件銀紋白袍,著云錦黑褲,得體考究,腳蹬黑色金邊朝靴,玉冠束發(fā),意氣風(fēng)發(fā), 于他耳后脖頸處有一顆小小黑痣,青色的靜脈隱于其下。 忽然聽到門外別人喊了聲:“二小姐?!?/br> 她來了。 謝彥辭沒動,只是微微側(cè)頭看向門的方向,靜靜等人出現(xiàn)。 少女倏然落入眼中,一襲青衣長裙,素凈典雅一如往昔, 溫香軟玉,纖細(xì)若柳。 謝彥辭站起身子,似專程為了某件任務(wù)而來。 他直接拿起桌上放著的一枚小小木匣,遞給她,并未開口。 沈驚晚有些詫異,半晌后合上驚訝的唇,遲疑道:“送我的?” 說不驚喜是假,只是更多卻是驚。 卻聽謝彥辭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痛快,他冷聲道:“他讓我給你的?!?/br> 這幾年,他再也沒有喊過謝候為父親,只是以“他”那般稱呼著。 沈驚晚剛要打開的手頓住,她笑了一下,轉(zhuǎn)手合上遞給身后的丫頭,只是柔柔道了句:“替我謝謝謝伯。” 聽他口吻,大抵是被謝候派來的,或許是逼,更合適。 謝彥辭嗯了一聲,抬腳要走,沈驚晚突然喊住他,猶豫了片刻,問道:“你沒話同我說嗎?” 謝彥辭步子微頓,揚袂翩躚,風(fēng)穿堂而過,帶起他腰間玉帶。 周圍的下人別開眼,裝作各忙各的。 沈驚晚走到他身邊,道:“我們出去走走吧?!?/br> 難得的,謝彥辭沒有拒絕她,只是跨步朝著府門走去,便是允了的意思。 沈驚晚急忙跟上。 貼身丫頭要跟,銀朱急忙拽住她,搖了搖頭,眾人心知肚明,也就各自忙去了。 兩人避開擁擠的巷道,走到了人跡漸少的巷子,右手邊是烏河,水流不如小時候清澈,也不如小時候那般湍急,像一個暮年的老人,水聲變得平和,一如沈驚晚的心,開始趨向平靜。 謝彥辭腿長,走起路來也快,沈驚晚跟不上,只能兩步一小跑,走路帶喘,她低頭看路時心跳如雷,終于一股腦將話問出口:“昨天,你在做什么?” 她有千萬句詰問,結(jié)果搜腸刮肚,只能吐出這么幾個字,連著一點重話都不敢說。 指尖掐的發(fā)白,她想,謝彥辭會找什么理由來解釋?不免局促。 沒關(guān)系,只要有一個理由,丁點的理由,她都會好受許多,她就會當(dāng)一切都沒發(fā)生過。 謝彥辭步子忽然放緩,偏頭掃了一眼沈驚晚,眼神掠過她低垂的頭時,回的很隨意,就好像根本不是什么要緊事:“昨天同人有約。” 幾個字,輕飄飄的,落在沈驚晚耳中,格外刺耳。 原來一直以來,在乎的只有她一個人,記得 * 的也只有她自己。 她以為他會想辦法解釋,到底他連騙都不肯騙。 謝彥辭聽不到回應(yīng),步子頓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回首看向沈驚晚,問道:“昨天是河燈?” 沈驚晚捏緊藏在袖子里的拳頭,掐的很用力,她試圖呼口氣平穩(wěn)心緒,旋即抬頭看向謝彥辭,故作鎮(zhèn)定,笑的風(fēng)輕云淡:“嗯?!?/br> 謝彥辭愣了片刻,也不過一瞬,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你等了很久?” 沈驚晚快步超了謝彥辭,走在河邊回的很慢,聲音很低:“我有事,也沒去。” 她說的坦然,其實心里早已翻江倒海,甚至有些好奇,他若知道她沒去,會如何做想?會不會有一絲半點的吃味? 可是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謝彥辭沒有吃味。 他只單單嗯了聲,再沒一點解釋。 如此明顯的謊,他究竟是看不出還是根本不想看出? 沈驚晚遍體生寒,三月春刀變得鋒利冷峻,剜著她的心,她笑的肩膀發(fā)顫,很輕很輕地吸著冷氣。 - 謝彥辭見二人沒什么好說,便道:“我還有事,先走了?!?/br> 沈驚晚的步子僵在原地,最后一步尚未來得及跨出。 她的眼淚忽然又掉了下來,不過兩天的功夫,她好像把前半輩子沒哭完的眼淚都哭了個干凈。 看著謝彥辭漸行漸遠的背影,她甚至沒辦法去質(zhì)問他,狠狠斥責(zé)一次。 他不愛她,她不怪他,一廂情愿是她自己給的。 巷口漸漸歸于平靜,除了她抽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