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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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王且已經(jīng)派人前去冀州取證,不知他以何方法,拿到了殷承汝調(diào)兵的證據(jù)?!崩铠P歧說。 王且四十有余,掌管大理寺卻已經(jīng)十多年,在查案上還是頗有手段的。 他與葉知禮有舊怨,而殷家是葉知禮的姻親,葉殷兩家這些年守望相助,關(guān)系十分親近。他要想撼動齊國公府,便只有先折斷葉知禮的臂膀。 只要能定下殷承汝謀反的罪名,等殷承汝一死,殷家遭逢重創(chuàng),而葉知禮卻未曾盡心周旋,兩家必生間隙。 為了盡快給殷承汝定罪,王且的動作不可謂不快。 “能證明他私自調(diào)兵,那罪名就定了一半,”葉云亭道:“只是若要說是謀反叛逆,恐怕證據(jù)還不夠吧?” 李鳳歧頷首,漫不經(jīng)心地笑:“所以他來尋朱烈了?!?/br> “副都督手里有證據(jù)?”葉云亭實在好奇。 殷承汝謀逆一事,完全是李蹤給朱烈下套栽贓不成,結(jié)果反把殷承汝給搭進去了。下套栽贓是真,謀反叛逆卻是莫須有之事,他好奇朱烈那兒能有什么證據(jù)能給殷承汝定罪。 “大公子想知道?”李鳳歧挑眉,下巴揚了揚:“附耳過來,我說與你聽。” “……” 這句話聽著十分耳熟,上一次在轎子里時,李鳳歧也是這么說的。然后便…… 葉云亭及時打住,沒再繼續(xù)回憶。他目露警惕,道:“罷了,這等機密要事,我還是不聽為好?!?/br> 說完當(dāng)真低眉斂目,開始泡茶。 果然已經(jīng)對他心生戒備了。 李鳳歧遺憾地嘖了一聲,到底還是說與他聽了:“殷承汝是沒有謀逆之心,但他與西煌有往來卻是罪證確鑿的,朱聞前日方才快馬加鞭將證據(jù)送了來?!?/br> 殷承汝是殷嘯之的嫡次子,位至冀州刺史。位高權(quán)重,也頗有能耐。但只有一點,他十分癡迷于訓(xùn)隼。 渭州盛產(chǎn)獵隼,而冀州又與渭州相鄰,往年殷承汝常常會尋機會親去渭州搜羅品相好的獵隼。彼時李鳳歧與殷家之間并無仇怨,對此也就睜只眼閉只眼,偶爾朱烈還會與之比一比,看誰捕到的隼最好——被葉妄轉(zhuǎn)贈給葉云亭的獵隼阿青便是如此來的。 但如今兩方起了沖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從前任何一個紕漏,便都可以拿來做文章。 坐鎮(zhèn)北疆的朱聞本意只是將他私自離開冀州、潛入渭州之事拿出來做文章,卻沒想到順著查下去之后,卻發(fā)現(xiàn)殷承汝竟與西煌商人有所往來。 朱聞抓住了那商人,自商人手中拿到了殷承汝與之來往的書信。書信大多是談?wù)摣C隼買賣之事,大多都不具名,唯有時間最近的一封,涉及一只品相極好的獵隼,交易金錢數(shù)額巨大,殷承汝似無力一筆付清,方才加蓋了私印,以作保證。 “其實這本也沒什么,以殷家的地位,李蹤不會輕易殺他。”李鳳歧笑了一聲,嘆息道:“可惜他運道不好,朱聞派出去的探子探到,就在殷承汝囤兵邊界五日后,西煌軍中也有異動,有一小支精銳陳兵兩國邊界。” 私自調(diào)兵囤兵,與西煌商人往來,而偏偏在這個時候,西煌軍還有了動作。 三件事加在一起,這回殷承汝就是有一百張嘴,也洗不清通敵叛國的罪名。 李鳳歧眼中掠過狠意,冷然道:“殷承汝這回,必死無疑。” 殷家既敢與李蹤合謀,欲除玄甲軍取而代之,那就要做好被反撲的準(zhǔn)備。 “殷承汝一死,殷家猶如斷了一臂,對皇帝必然也會心生怨懟?!比~云亭接著道。 殷家是為李蹤做事,結(jié)果事情敗露,皇帝卻保不住人,殷家必不會輕易揭過這樁事。 “沒錯。”李鳳歧笑:“這回還要多虧了王且,不是他動作如此之快拿到了調(diào)兵書信,殷承汝和冀州軍上下齊心抵死不認(rèn),也沒那么快能定死他的罪。” “王爺是有意拉攏舅父?”葉云亭聞弦歌而知雅意,他語氣有些遲疑:“只是我與舅父實在不親近,恐怕幫不上忙?!?/br> 舅父大約是記恨父親的薄情寡義,連帶著對他也并不喜歡。 聽奶娘說,他母親年幼失怙,與舅父相依為命長大。長兄如父,后來舅父考取功名,官至大理寺少卿,對唯一的meimei十分寵愛呵護。當(dāng)年他父親已經(jīng)襲了齊國公的爵,卻上門求娶,舅父覺得門第相差太大并不太同意,但無奈母親心儀父親,加上父親多次保證,才迫于無奈同意了這門親事, 結(jié)果成婚不過三年,母親便難產(chǎn)去世。不出一年,父親續(xù)娶殷氏,又一年,殷氏有孕,而后生下了葉妄。 而王家至此與齊國公府,幾乎斷了往來。 第37章 沖喜第37天 拈酸吃醋(補二更) 李鳳歧確實有意拉攏王且。 王且是個人才。他出身小門小戶, 背后并無氏族支持,卻靠自己坐到了大理寺卿的位置,且這么多年來辦了不少大案, 得罪了不少權(quán)貴世家,卻至今未有人能動搖他的地位。 若能將人拉攏過來,確實于他有益, 只不過他從來沒想過借助葉云亭的面子去拉攏王且。 是以葉云亭遲疑著說出這一番話時,他怔楞了一瞬, 而后才挑了眉,面露不悅道:“我在大公子心里,就是這樣的人?” 他要拉攏王且,必定是以自身實力叫他自愿站隊,而不是借著葉云亭的面子。況且就葉云亭進了王府這些日子, 王家卻沒來一人探問, 便是葉云亭從沒提過, 他也知道王且對這個外甥必然是不甚關(guān)心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比~云亭被他反問,又見他面色似有不虞,便知是自己想得狹隘了。李鳳歧與他提起王且, 恐怕當(dāng)真是隨口一說,并未存著其他的心思。 他抿了抿唇, 誠心表示歉意:“是我想得狹隘了, 還請王爺恕罪?!?/br> 李鳳歧見狀, 終于繃不住臉色,眼里泄露了絲絲笑意:“逗你玩的,這又不是什么值當(dāng)生氣之事。況且……”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眼睛凝著葉云亭,拖長了語調(diào)道:“我也不會與大公子生氣?!?/br> 倒是葉云亭這些日子對他是能躲則躲, 晚上沾榻便睡,叫他難得抓到人。 他就是真要生氣,也該氣這個才是。 葉云亭對上他的視線,不自覺地挪開了眼,一時不知該說什么。默了默,才又找補道:“王爺不生氣便好。” 李鳳歧見他瞧也不敢瞧自己,就越發(fā)想逗他,只是又擔(dān)憂逗弄過頭遭罪的還是自己。最后只能愁苦地嘆了一口氣,自袖中拿出一封信來:“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府時門房那有人來給你送信,我便順道給你帶來了。” “給我送的信?”葉云亭看著那封信將信將疑,這個時候誰會給他送信?別又是李鳳歧想出來捉弄他的新法子。 見他遲遲不來接信,李鳳歧就“嘖”了一聲,心想難怪不好騙了,對他的戒備心竟這么強。便作勢要去拆信封:“大公子不要,那我可就替你拆了?!?/br> 葉云亭這才伸手去接信,接過一看,卻見信封之上乃是一片空白,沒有寫任何信息。 “送信的是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膚色有些黑,左邊臉頰上有一道疤。看著有幾分匪氣。”李鳳歧在一旁道:“他同門房說是你的舊識,大公子可認(rèn)得這人?” 他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葉云亭的表情。 那年輕人瞧著與葉云亭差不多的歲數(shù),雖然穿著粗布衣裳,但看那身姿氣度,絕不是尋常百姓。 聽他這么一形容,葉云亭臉上果然閃過明悟:“原來是他,他竟然已經(jīng)回了上京?” 他撕開信封,眉眼帶笑地看信。 李鳳歧咂摸了一下,不動神色,等他看完信,才似隨口一問:“當(dāng)真是大公子的舊友?早知如此方才該請他入府一敘。現(xiàn)在再去尋,怕是已經(jīng)走遠(yuǎn)不見蹤影了?!?/br> “確是我的舊友?!?/br> 葉云亭從看了信后,臉上笑意就沒淡過。他也沒有藏著掖著,而是大大方方解釋道:“先前我不是同王爺說過,我有一位啟蒙先生,名喚常裕安。當(dāng)初在國公府之時,先生身邊還帶著個年歲與我相仿的徒弟,叫越長鉤。便是今日給我送信之人。” 先生對他恩重如山,離府四處云游也不忘常常同他書信往來,教他開闊眼界。而越長鉤自小被先生帶在身邊,在國公府那幾年,兩人一同隨先生讀書習(xí)文。也能互稱一聲師兄弟,關(guān)系十分融洽。 這些年來先生四方云游少回上京,只有越長鉤偶爾會回來巡視一番鋪子田地,因此他與越長鉤的關(guān)系并未生疏。 “越師兄信中說,先生此次也回了上京,想邀我一敘?!?/br> 葉云亭眼睛閃閃發(fā)光,李鳳歧從未見過他如此期待向往的模樣。 他捻了捻手指,神色間看不出半點異樣,實則心里已經(jīng)打起了鼓:“既然如此,不若請他們過府一敘?!?/br> 這又是師兄師弟,又是自小長大的。還是在葉云亭最困難無依時相識的,便是說一句共患難也不為過。那些戲曲故事里,多少情愫都是由此而生,聽著就叫人覺得十分不放心。 “他們于你有恩,便是于我、于永安王府有恩,于情于理都該感謝?!?/br> 李鳳歧一番說辭大義凜然,看不出半點拈酸吃醋的私心。 但葉云亭還是拒絕了,他抿了抿唇道:“多謝王爺好意,不過先生與師兄都是性情中人,不喜拘束……況且先生的產(chǎn)業(yè)里便有一處酒樓,我們便在那里小聚即可。” 那酒樓從前季廉常去送信取東西,反倒是自己從未去過。如今終于得了自由,他還是很想親自去一趟的。 見他這么說,李鳳歧只得歇了心思,但他到底思來想去不放心,還是旁敲側(cè)擊地打探出了酒樓的名字。 隔日,葉云亭便帶上季廉出了門。出門前還特意挑了最喜歡的煙青云雷紋長袍換上,連身上配飾都是精挑細(xì)選過的。 李鳳歧目送他出了院子,問來尋他的朱烈:“你覺得王妃今日像是去做什么的?” 朱烈撓撓頭,心想打扮得如此俊俏,像是去會情人的。 但這可是王妃,王妃若是去會情人,那王爺頭頂豈不是……他難得機靈一回,斟酌著道:“打扮得如此風(fēng)雅,想必是去會友吧?” 李鳳歧哼了一聲,不滿之色溢于言表:“會友需要打扮得這么仔細(xì)么?” 平日在他面前,也沒見如此精心,是他不值得嗎? “可能是比較重要的友人吧……”朱烈惴惴,心想這話可不是我說的啊。 而且方才王妃在時你不說,現(xiàn)在卻對我發(fā)牢sao,但我啥也不知道啊。 朱烈心里苦。 李鳳歧瞪他一眼,不高興地轉(zhuǎn)著輪椅回屋了。 朱烈苦著臉跟在后頭:“王爺,我還有事要稟!” * 卻說這邊葉云亭上了馬車,出了王府,還是有些忐忑。 他再三審視自己,不確定地問季廉:“我今日穿著可妥當(dāng)?應(yīng)該能看出來過得不錯吧?” 從前他被拘在國公府里,幾乎沒機會與先生和師兄見面,書信往來時先生問他過得可好,他不愿二人為他擔(dān)心,都一律說好。 但先生和越師兄都是通透之人,看破不說破。昨日寫信來,還曾委婉地問他是否方便出門相敘,若是有不便,便想辦法將先生給他帶的書籍和禮物托人轉(zhuǎn)交。 兩人之所以會如此問,顯然是聽說了京中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擔(dān)心他在王府過得不好,猶如從前在國公府時一樣。 因此這次他出門相見,生怕穿得隨意了,先生和師兄以為他過得不好,因此極力將自己打扮得精細(xì)些。 季廉上下掃視他一眼,極力夸贊道:“少爺今天俊俏風(fēng)流,妥當(dāng)?shù)煤??!?/br> 少爺本來就生得好,這段日子在王府過得舒心,氣色也好了起來。再被這華麗衣裳一襯,在季廉看來,這滿上京里也找不出一個比他家少爺更俊俏的公子哥兒。 葉云亭聞言才略略放了心,抱著忐忑地心思等著與故人相見。 …… 相聚的酒樓在昭樂街,馬車經(jīng)過昭和正街,往右拐,穿過兩條胡同,便是昭樂街。 昭樂街靠近坊市,三教九流匯集。比起正街來,略顯臟亂和嘈雜。 望月酒樓便坐落在昭樂街的中間路段,王府馬車在門口停下時,嘈雜的人聲便頓了頓,都詫異地打量著窗簾緊閉的馬車,心想這是哪位貴人,竟踏足這小小的酒樓。 葉云亭自馬車上下來,季廉緊隨其后。 酒樓的伙計不識得葉云亭,卻認(rèn)識常來往的季廉。他反應(yīng)了一瞬,便猜到了葉云亭的身份,忙笑著迎人進去:“原來是葉公子,常先生與越公子在樓上雅間等著了?!?/br> 葉云亭朝他頷首,在他指引下上了樓。